莫非暄轻撩撩地问了那头一句，目光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程以沫，注意着她面上表情细微的波动。
程以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始终维持着先前那嘴唇紧抿面色苍白的模样。
此刻，周遭的一切在程以沫的眼睛里仿佛都不存在了，也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在这通电话上，尽管自己不能出声，但是能听到小风的声音也是好的。
听了莫非暄的问话，程听风在那头似乎有些不大耐烦了，不知道莫非暄能不能听得出来，但是程以沫能听得出来弟弟声音里哪怕一点点小小的情绪。
程听风在那头说道，“这边忙完了再说，机票随时定就是了，又不是春运，你还操起机票的心来了？”
光是听着这句，程以沫都不难想象此刻电话那头的小风是怎样的表情，想必是皱着眉，一双好看的眼里盛着不悦的情绪，唇角略略下耷。
听了程听风这话，莫非暄倒也不恼，轻轻笑了两声，目光略带深意地朝着程以沫看了一眼，唇角的笑容似是多了几分恶意的戏谑，就说道，“话说，我在同学聚会里见到你姐姐了啊，怎么样，你想不想和沫沫说两句？我把电话拿给她去？”
程以沫不可思议地看着莫非暄，她眼睛睁得巨大，紧攥的手指都在颤抖，用力咬着嘴唇。
什么都没说，只以一种仓皇的姿态跑出了牡丹亭包厢。
这本来就是个豪华包厢，先前程以沫和莫非暄坐在这边的沙发，其他人倒是在另一边的沙发说话叙旧。
也是因为程以沫本来就和这些老同学们交情不深，而且才刚一来就和朱盈初闹了个不痛快，所以和大家之间倒是泾渭分明各据一方。
也没人知道程以沫和莫非暄在这边说什么，但从莫非暄始终带着笑意的表情看来，只觉得应该并不是什么难堪的局面。
就连凌厚都觉得有些意想不到，当初莫非暄和程以沫那么水火不容，甚至就是因为程以沫，莫非暄和陆泊舟才闹掰了。
眼下凌厚看着，只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差了。
刚这么觉得呢，就看到程以沫匆匆跑出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朱盈初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弄，“真是土包子，这种档次的包厢，还要跑外头去上洗手间么？”
看着程以沫仓皇出去的背影，莫非暄的目光很深沉。
他伸手关掉了通话的扬声器，将手机贴到耳边，程听风那头是短暂的沉默。
沉默持续了片刻之后，就能够听到程听风的声音凛冽阴鸷，带着森然的怒意。
“莫非暄，我和你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你来关心我回国机票的程度了？”
听着程听风这句，莫非暄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始终不变，甚至唇角还翘得更弯了些，声音里并没有怒意，很平静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沫沫光是听到你的名字脸都白了，眼圈都红了？你这么多年不和她联系也不见她，程听风，你比我要狠啊。我都会对沫沫心软，你这么多年，不把我当兄长也就算了，对自己的亲姐姐，也能这么狠。”
程听风在那头又沉默了片刻，声音依旧毫无温度，从先前的带着森然凛冽的愠怒，已经变成了阴仄仄的警告，“莫非暄，我妈懦弱，又觉得欠你的。我可不怕你，也不欠你什么。你给我离程以沫远一点，否则，当心我亲手宰了你。”
听了这话，莫非暄的眉梢微微扬了一下，似是饶有兴致的样子，却还不等他说什么，程听风在那头就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
莫非暄轻轻耸了耸肩膀，表情里似是多了几分无奈。
这姐弟俩，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也没见过面，但到底是亲姐弟，就算不见面也不联系，这喜恶倒是出奇的一致。
程以沫匆匆跑出了包厢之后，一直到了走廊尽头，电梯口旁的窗户边才停了下来。
三秒之后，她骤然大口喘息起来。
这才发现，先前在听小风和莫非暄通话的时候，自己竟是一直屏住了呼吸……
眼下陡然剧烈呼吸起来，面色不由自主都有些涨红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屏息太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程以沫觉得自己的眼眶似乎都有些发热了。
抬手轻轻在胸口拍着，一下又一下，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呼吸。
眼睛里的热意缓缓褪去，先前心中那些说不出好坏的情绪，此刻倒是明朗了，心情……是好的。
起码这么多年了，倒是终于再听到了小风的声音。
唇角浅浅抿着，就轻轻弯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程以沫并没有听到自己从包厢离开之后，莫非暄和程听风的通话内容。
所以就从先前她听到的那些通话内容而言，程以沫倒是没有想到，小风和莫非暄的关系竟然这么不错。
虽是听到小风声音里有着几分不耐烦，但想想应该也就是年轻人对唠叨有些不耐烦罢了。
程以沫倒并没因此觉得心寒，毕竟，不可能你讨厌谁，别人就都要跟着你一起去讨厌谁。
毕竟，这个谁可能于你而言是恶魔，与他人而言却是天使。
这个世界上，好和坏，对和错，善和恶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很暧昧。
说不定，莫非暄虽然对她做出了一个哥哥绝对不会对一个妹妹做的可怕事情，但是很有可能，对小风而言，莫非暄是个还不错的哥哥也说不定？
程以沫很是心平气和，只觉得，只要小风过得不错，她就能放心了，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足够她高兴好几天了。
刚想到这里，就只听得叮一声，电梯门开了，她本就站在电梯口，此刻一抬眸，自然而然就看到了电梯轿厢里站着的那个中年女人。
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吴老师！”
程以沫有些激动，电梯里走出来的中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恩师吴清芳。
吴清芳还握着手机在讲着电话，看到程以沫站在电梯门外也愣住了，赶紧对那头说道，“那我先不和你说了！”
赶紧挂了电话，就朝着程以沫快步过来，“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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