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离开后，会议室里就剩下康利军一个人了，他有点胆怯，心虚地看了一下门口的汉子，侧着身子从汉子身旁挤着往外走，汉子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问：“你干嘛去？”
“你???您还有事？”
“你说呢？”
汉子不耐烦了，横着肩膀一下把康利军撞开，径直走向了宽大的会议室。
红毛和黄毛一左一右，轮番朝康利军撞击，把康利军撞得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两个小伙子很无赖地笑着，走进会议室。
汉子已经在沙发里坐了下来，二郎腿高高地翘着，拿出一支烟点上，悠悠地吸着，朝空中吐着又圆又大的圈圈。
红毛径直走向了汉子的身后，在他坐着的沙发的左边站定，黄毛用力把双节棍砸在茶几上，来到汉子的右边站着。
红毛左脚蹬在沙发上，右腿立着，拿起那把尺把长的弯刀，呲着牙挖着牙缝，挖出来一点东西，噗噗地吹几下。
桔黄毛不停地擤鼻涕，把纸巾扔的满地都是。
康利军呆呆地立在距离会议室门口大概有两三米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出，只要抬眼睛朝外面瞄一下，红毛和黄毛就恶狠狠地瞪他。
会议室里的空气异常沉闷，康利军感到脊背一阵阵地发冷，头上则冒着汗，会议室里的空调还开着，浓重的烟雾，把他呛得直落眼泪，却不敢走到对面把窗户打开，也不敢拿纸巾，只要他动一下身子，红毛和黄毛就恶狠狠地瞪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要把康利军一口吞下去。
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汉子开口说话了，眼睛瞪着康利军，右手食指从右到左用力地一划，瓮声瓮气一字一顿地说：“你，想好了吗？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康利军微微将头抬起来一些，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个汉子。
“你是说你拉走的水泥出了质量问题这个事吧？房子塌了，我们公司理应全部包赔，这个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这儿，怎么着都好说。不过你得去找管质量的出个手续，只要他肯出这个手续，我立马给你签字。”
汉子歪歪头看康利军，问：“在你们这儿，是你脑袋大还是管质量的脑袋大？”
康利军说：“要论职位，我肯定比他高。可在水泥质量这个问题上，必须他认可了才行。到底出没出问题，出了多大问题，损失有多大，这些，都需要他去核准，这是程序。他核准了，我才能签字给你们具体的赔偿。”
汉子将目光看向后窗外，阴阳怪气地问：“这里是办公楼的第四层吧？”
汉子的问题太过跳跃，康利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距离地面怎么着也有十五米吧？”
康利军又点了点头。
“后窗户下面的地面已经硬化过了？”
“没有。”康利军小声说了一句。
“没硬化又能怎么着？人要是囫囵个从窗户口摔下去，还能摔不死？”汉子梗着脖子冲康利军大喊了一通，然后又说，“我们可以去找那个管质量的，可要是让我发现你是在踢皮球，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踢皮球呢。”
汉子没再说话，扭回身就往会议室门口走，黄毛和红毛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刚走到会议室门口，汉子又站住了，扭回身来问康利军。
“那个管质量的怎么称呼？他住在哪儿？”
康利军立马回答说：“他叫尚磊，高尚的尚，光明磊落的磊。你们从这下去，到二楼楼梯口往右拐，第一个房间就是。”
汉子从会议室里出来，顺着楼梯往下走，刚走到三楼，汉子突然站住了。
“你们俩给我听着，待会见了那个管质量的，给我放规矩点，可千万别犯浑。”
黄毛和红毛梗起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靠！我们还怕他？”
汉子恨恨地瞪了离他稍近的红毛一眼，又看着黄毛说道：“跟着我，你们要有点眼力见，什么钳子能夹什么铁，一定得把握好分寸。那个大脑袋是个老油条，吃过亏，家里也趁几个钱，所以他怕出事。可那个管质量的是个初生牛犊，戏过了，反而容易演砸。”
“哦！”
黄毛和红毛同时点了点头，可嘴巴咧咧着，好像还有几分不服气。
到了尚磊的办公室门口，汉子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却把黄毛和红毛留在了门外。
尚磊从会议室里出来之后，先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手上的材料放进抽屉里，坐下来想了想今天要做的事情的前后顺序，正准备往车间里去，汉子推门进来了。
尚磊心里装了太多的事，他得马上去落实呢，见汉子又过来打扰他，心里自然不高兴。
“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先到销售科去核对一下，核实清楚了你盖房子用的水泥，确实是我们公司供给的，我们再接着谈下一步的问题。”
汉子挠了挠头，说：“你们这儿最大的脑袋让我直接来找你，他说了，只要你出个手续，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尚磊不耐烦地说：“我说你怎么不明白事呢？没错，水泥质量出了问题，是需要从我这儿出个手续。可在出手续之前，你总得先证明一下水泥是我们公司卖给你的吧？总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出了问题吧？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你让我怎么给你出手续？”
汉子冲尚磊瞪了瞪眼，好像是要发脾气，就在他即将把难听话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又转圜了神情和语气：“可你要的那些东西，我没办法给你提供啊！我只是盖个民房，谁会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没事没非的，谁又会想着要把买水泥时的那些手续给存起来？现在出问题了，你又向我要这手续那手续的，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
尚磊觉得，汉子所说的这种情况，在一般农户家庭是普遍存在的，拉水泥是为了给自家盖房子，既不需要走账，也没有人给他报销相应的费用，所以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拉水泥时厂方提供的那些票据，对他们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随手就扔了。
这就与水泥厂处理问题的程序相矛盾了，水泥厂要处理问题，必须得有真凭实据才行，最起码得证明，用户所用的水泥，是从这一家水泥企业里购买的。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
尚磊思忖了一会，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些手续，虽然你把它给扔了，但给你拉水泥的人那儿肯定有，你找他要就是了。”
尚磊本来是好心好意给汉子出主意，没想到却把这家伙给惹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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