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利军气急败坏地喊道：“尚磊，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你难道连一点最起码的良心都没有了？就算没了良心，难道连一点最起码的悲悯之心都没有了吗？这次的灾难，有两个鲜活的年轻生命倒下了，到现在还躺在太平间里尸骨未寒。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有廉耻之心的人，恐怕都不会再伤害他们了吧？可你呢？为了把自己摘出去，居然恶毒的对他们进行攻击，把事故发生的责任，推脱到他们的身上。你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说到激动处，康利军竟然落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那一刻，尚磊也有些动容。他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不能被康利军的这些话语给蒙骗了。为了那两条鲜活的生命，他更应该站出来主持公道。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次事故的发生，很可能与配料有关。之前我也曾经说过，配料比例不合理，的确是造成立窑喷火先兆的诱因之一。而这种配料比例的不合理，显然是阶段性的。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有效的避免这种配料比例阶段性的不合理呢？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向各位领导普及一下化验室的基本知识。根据现有的条件，化验室对物料的质量检验和质量控制，一般元素是一个小时一个轮回，特殊元素，比如烧失量的测定和控制，则需要两个到三个小时一个轮回。换句话说，如果烧失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纠正这种偏差，会在发生偏差的三个小时之后。这三个小时内，因为烧失量这一个因素的偏差，会导致饱和比以及铝氧率等诸多元素的偏差，从而导致立窑喷火先兆的产生。”
包晓林皱着眉头问：“照你的说法，就目前的技术水平来说，出现这样的问题很正常，是人力无法控制的了？”
尚磊摇了摇头，说：“不然，就现有的技术条件来说，是完全可以控制的。这次的灾难，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我们已经有足够的条件，来控制这种灾难，避免这种灾难。可惜的是，我们明明具备这样的条件，却没有得到有效的利用，眼睁睁的看着可怕的灾难，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尚磊的这段话，让在座的每一位心里都很诧异，尤其是康利军，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他站起来，指着尚磊说道：“尚磊，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尚磊撇了撇嘴，说：“什么意思，恐怕在座的就数你最清楚了。各位领导都知道，水泥二厂的扩建，一直高举着技术革新的旗号。为了使新建的这两条机立窑水泥生产线，能达到全国乃至全世界同行业最先进的技术标准，预算先后做了三次修订。这三次修订，使得最后的总预算，比之前的预算整整高出了一千四百多万。多出来的这部分预算，很显然是为了添置更加先进的技术设备。那么，这些具有全世界最先进技术的配套设备，都到哪里去了呢？”
说到这儿，尚磊特意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了康利军的身上，直到他摇摇欲坠为止。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康利军呈现出来的紧张情绪，甚至可以说是几近崩溃。
尚磊又接着说道：“从设备购置明细上，我看到有两种一共四套从D国进口的先进设备。一种是水泥原燃材料的精密控制设备，有了这个设备，对出磨生料的化学成分控制，可以缩短到以秒为单位。也就是说，原来对物料的质量检验和质量控制过程，可以从一个小时甚至是两三个小时为一个轮回，缩短到一秒钟一个轮回。这样的话，就可以完全避免立窑喷火先兆的产生。”
“还有一种设备，是立窑安全控制设备。这种设备，可以时时刻刻测定立窑空穴当中的一氧化碳含量，当空**的一氧化碳含量达到临界值时，报警器就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有了这种监控设备，就算是所有在煅烧岗位工作的人员全部都睡着了，报警器也能把他们从熟睡中唤醒。像这次的灾难，也就根本不可能发生。遗憾的是，我虽然从设备购置清单上看到了这四套设备，可在生产线上，根本就没有它们的影子。我想问一下康总，这四套花七百七十八万购买的先进设备，现如今都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刚才尚磊说的那段话，让康利军的心理紧张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那接下来的这段话，则是把他逼到了悬崖峭壁上。
立窑喷火事故的发生，可以归咎为玩忽职守，也可以归咎为疏忽大意，但要是把这种事情揭露出来，那就是草菅人命了。
康利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这样，他说话的时候，仍然感觉到嘴唇在蹦。
“没错，我们是购置了这几套先进的设备。我也承认，如果将这些设备运用到日常的生产过程当中，所有的灾难都是可以有效避免的。在这里，我首先要向大家承认，在编制设备采购预算的过程当中，我是有些过于想当然了。我本来以为，只要添置了这些在全世界范围内最先进的技术设备，我们的企业效益就会有大幅度的提高。可惜的是，当我们把这些设备运到生产线的时候，我们悲哀地发现，就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几乎对这些设备一无所知，甭说是正常使用了，连怎么安装的我们都不知道。没办法，我们不得不把这些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设备搁置了起来。”
尚磊随即追问了一句：“康总，你说把这些设备搁置起来了，那你能不能向各位领导说明一下，这些设备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是最要命的问题。
“这些设备，目前还堆放在公司的仓库里。”
康利军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包晓林。眼神当中，包含着很明显的求救信号。
如果尚磊继续没完没了的追究下去，那他真的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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