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媚娘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秦明还这样反问,气得她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玉指轻点,颤颤巍巍。
最后,紧咬着银牙,一字一顿地吼道: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言罢,萧媚娘犹如怒火攻心一般,身子摇晃了一下。
秦明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揽住萧媚娘的纤腰,一秒认怂:
“媚娘,你别激动。我错了!还不行吗?!”
萧媚娘狠狠地瞪了秦明一眼,顺势在沙发上落座。
秦明赔着笑落座,几乎是本能地萧媚娘顺气,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
萧媚娘神色稍霁,缓了一会儿,才羞愤欲绝地拍掉秦明的大手,咬牙道:
“你……还不……快!说!”
对上萧媚娘那双几欲喷火的凤眸,秦明讪讪地收回“芬香四溢”的手掌。
他深吸一口气,端正了身体,脸上嬉笑的表情也随之收敛,变得无比郑重。
“媚娘,”
秦明再次开口,声音已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
“在告诉你真相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见过人间炼狱吗?!”
萧媚娘闻言,柳眉微蹙,眼底是深深的困惑——不知道秦明怎么又扯到人间炼狱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经历过隋末乱世……
什么样惨绝人寰的光景,她萧媚娘没见过?!
然而,还不等她给出答案,萧媚娘便见秦明那张俊脸,突然变得阴沉可怖。
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她心中一紧,瞳孔骤缩,眼底满是惊诧与担忧。
不等她开口答话,秦明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惨淡、悲凉、近乎破碎的弧度。
那双总是明亮,带着算计与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萧媚娘从未见过、浓得化不开的沉痛与悲伤。
整个人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我见过!”
秦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虐般的肯定,自问自答道:
“就在我秦氏一族的族史上!”
萧媚娘的心猛地一沉。
她见过乱世烽火,见过尸横遍野,见过江河血染,那已经是她能想象的人间炼狱。
但秦明此刻的神情,却让她觉得——其所谓的“炼狱”,恐怕比她经历过的,更加……难以言喻。
秦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悲伤并未减少,反而多了一丝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恨意。
“你猜得没错!”
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我之所以非去东海不可,并非是因为老爷子,也不是为家族谋取退路。”
“驱使我,或者说,日夜煎熬着我,让我无法安坐于长安这繁华安稳之地的,是一段……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萧媚娘从未听过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与寒意。
“那是我……或者说,是我血脉中传承下来的,一段几乎被遗忘,却刻骨铭心的血泪秘辛。”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书房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的微响。
萧媚娘望着秦明眼里彻骨的悲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与心疼。
终于,秦明缓缓抬眸,目光投向窗外,却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某个遥远而血腥的所在。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我秦氏一族,世居东海之滨,与海为伴,渔猎、耕种为生。”
“虽不算富庶,却也安居乐业。”
秦明的语速很慢,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血痂:
“九十多年前的一天……”
“那一天,海面上来了不速之客。”
他的声音骤然变冷,连带着书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数千名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倭寇,乘坐着数十艘鬼首战船,趁着黎明前的黑暗与大雾,夜袭了我族祖地。”
“他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行动迅捷,以极短的时间,控制了周边要道。”
“周边数十个村镇,几乎在第一时间被组织起来抵抗……”
“青壮男丁,前赴后继,奔赴战场……”
秦明的声音开始颤抖:
“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手持兵刃的贼寇?!”
“抵抗很快就被镇压,族中青壮,为了保卫家园,几乎死伤殆尽……”
“尸骸堆积如山,血流漂杵,海水都被染红了。”
“然后……噩梦便降临了。”
“他们控制了村庄后,将所有人驱赶到一起。之后……”
秦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跳。
“他们开始了……一场‘盛宴’,一场以我族人血肉性命为祭品的、恶魔的盛宴!”
他的描述开始变得具体而恐怖,声音却诡异地平静下来,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将试图反抗的男子,绑在木桩上,用钝刀一片片割下皮肉;”
“他们将孩童……扔进沸腾的大锅,当着父母的面,分而食之;”
“他们还将所有行动不便的老人,集体驱赶到挖好的大坑中,活埋坑杀……”
“美其名曰‘净化’、‘节省粮食’。”
“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还有更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
“他们将女子……不论老幼,拖入房中、拖到街巷、甚至拖到先祖祠堂的供桌前……轮番凌辱至死!”
“我族史中还记载,一位时年十五、即将出嫁的姑祖,因抵死不从,被……”
“被他们用渔网紧紧勒住,然后……用烧红的铁钎,凌虐……”
“别说了!”
萧媚娘猛地打断他,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自诩见惯生死,心志坚定,但秦明描述的细节之残忍、之灭绝人性,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那不是劫掠,那是纯粹的、有组织的虐杀与狂欢!
百年前,五胡乱华,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秦明停了下来,看着萧媚娘痛苦的神色,眼中掠过一丝歉疚,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哀痛。
“这还不是全部。”
他低声道,声音干涩。
“事后,为了掩盖罪行,贼首下令,将周围数个村落所有的幸存者,统统赶入挖好的土坑……”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焦土百里,浓烟蔽日。”
“侥幸逃入深山密林的几位先祖,数日后偷偷返回,所见……唯有焦土断垣,以及……”
“被野狗乌鸦啃噬得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累累尸骸。”
“村口的千年古树上,挂满了风干的……残肢断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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