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一无所知，老老实实的在学堂里上着课。
一个时辰后，药房里的钱奶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是来过药房的，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当下在哪儿。
“殷大夫？”
钱奶奶刚醒过来声音干哑又小的很，叫了好几声外头的阿南才听到动静。
“钱奶奶您醒啦！太好了！您现在身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去叫我师父！”
阿南都来不及等钱奶奶的回话， 急匆匆又跑了出去。
正好殷怀夕吃完了饭，过来的同时还把女儿特地做的小米粥端了进去。
老人家人都躺在她这里了，午饭肯定是她家负责的。
“殷大夫，真是麻烦你了……”
老太太最是不想麻烦别人，要不也不会一直硬忍着疼痛。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夫给病人看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就麻烦了。”
殷怀夕见老太太精神还好，便给她拿了张可以放床上的小桌子，把粥放桌上让她自己吃。
“您跟我说个实话，身上剧烈的疼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钱奶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
“殷大夫，你就直说我还能活几日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即便她不是大夫，她也能感觉到身体在迅速衰败，身上的疼痛也一日疼过一日。
她知道她的身体肯定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你别怕我想不开。其实我这个年纪要是没了，还算得上是喜丧呢。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见着大孙子娶媳妇。”
钱奶奶心疼两个孙子，想着要是家里有个孙媳妇操持着，自己就算走了，两孙子回家也能吃口热的。不管啥时候也能有个人关心照顾他们。
想到这儿，钱奶奶眼角泛红又低头遮掩住。
“殷大夫，你家这粥可真好喝。”
殷怀夕抿抿唇，坐在一旁好一会儿才开口。
“您这病情一直在恶化，以我的医术是控制不住的。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顶多，顶多还能坚持三五日。”
钱奶奶听到三五日，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比她预期的要短啊。
看来不能再瞒着大孙子了。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交代呢。
“多谢殷大夫了，想来我这病也不需要什么药，喝完粥我能先回去吗？”
“回去半道又晕倒在路边吗？”
殷怀夕一脸的不赞同。
“您的身体您自己想来也是有感觉的。喝完粥好好休息会儿，再把止疼的汤药喝了。我已经让宝珠去给连越留了话，等他回来后会直接过来。”
“好，好吧……不行！还有小圆子……”
老太太想起小孙子又不放心了。
殷怀夕连忙又把自己传话给大哥的事说了。听到小孙子会被夫子带回家，钱奶奶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张口想说谢谢又觉得光说这两字有些苍白。
“对了殷大夫，我记得我昏过去前是在河沟那边刷绳子，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啊？”
钱奶奶一边问一边在身上掏钱。
刚刚殷大夫说有止疼的汤药，加上诊金这些都是要给钱的。
“是村里新搬来的柴家兄弟中的柴老二。他当时也去了河沟，见着您昏倒就把您背过来了。”
“柴老二？我好像有些印象。”
当初村里来了个怪异的公子，带着四个壮汉手下几乎家家都知道。
钱奶奶回想一下也想起柴老二的样子。等大孙子回来后一定要准备东西上门去谢谢人家。
“殷大夫，我身上只带了一百六十文，不知道药钱和诊金够不够？”
她把所有铜板都放到了殷怀夕手上，殷怀夕只取走了八十文。
“您知道的，诊金不贵。止疼汤药一共四副，这些钱够了。”
见殷怀夕收了钱，钱奶奶心里放松多了。
隔了一会儿把药喝完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候。
这时候的连越已经忙完了小岛上的活儿，回到了家里。
他没在家里看到人，还以为阿奶和弟弟去了隔壁。结果等他洗完澡喂完鸡鸭，人还是没回来。
于是他决定去周围邻居家里找找人。
刚打开门就见隔壁婶子正准备拍门。
“阿越啊，你奶奶在河沟晕倒被送去了殷大夫那儿。我本来一直在门口等着你的……”
刚去个茅房谁知道就错过了。
大婶话没说完就见连越刷一下跑得没了影。
她倒没觉得连越无礼，任谁听到自家亲人生病在大夫家里都会着急的。
哎……
也不知道阿越奶奶究竟得了什么病，希望是小毛病吧。
大婶贴心的把连越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合上，这才回了家。
此时连越一路狂奔，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也没来得及管。
推开殷大夫的家的院门，他直接跑进了药房里。
他这来势汹汹的样子让家里的两只狗狗狂吠不止，宝珠阿南一人捂着一只嘴把它们关到了灶房里。
这时小屋子里的钱奶奶也醒了。瞧着大孙子发丝凌乱，鞋子都少了一只，忍不住念叨。
“阿越，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一点。”
连越见江绾和殷大夫都看向他的脚，窘迫的缩了缩脚趾。
“阿奶，你怎么会晕倒的？身上有哪里受伤吗？”
一说起晕倒的原因， 钱奶奶和殷怀夕都沉默了。
江绾扯了扯阿娘的袖子，把她扯出了小屋子 。
病情的事，钱奶奶已经决定告诉连越了。还是给他们祖孙留点安静的空间吧。
母女俩搬了小板凳坐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听到小屋子里传来压制不住的痛哭声。
至亲将要离世，真的很难接受。
江绾想起外婆重病的时候，她和阿娘也是这般。很久都没能走出来。
大约一刻钟后，药房里传出动静。很快就见连越背着他奶奶走了出来。
“殷大夫，今日真是麻烦你了。我的药一会儿阿越会过来拿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殷怀夕点点头，目送着祖孙俩离开。
“阿越一会儿你来拿药的时候，顺便去殷夫子家把你弟弟接回去。”
“好……”
“小圆子昨日就念叨着要吃肉，一会儿回去把梁上吊的那块肉取下来煮了吧。”
“好……”
连越每次只回一个字，每个字都哽咽无比。
祖孙俩越走越远，渐渐已听不到两人的谈话。殷怀夕这才惆怅的关上院门，回到自己的药房里。
人生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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