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
谢绾绾陪着墨北珩在院子里消食，两人手拉着手，在院子中慢悠悠地转圈圈。
过了一会儿。
她的声音在静夜中，悠悠地响起：“你不问问，我今日去畅欢楼做什么？”
墨北珩微顿。
他停下了脚步，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去做什么？”
谢绾绾抬眸看了他许久，最后，轻笑了笑，缓缓道：“没什么，不是说好了，早些启程去西北吗？所以，我去问了问秦蓁，你的身子如何，还有你身上的毒。”
墨北珩看着她，直觉不止是这些事。
只是，他没细究。
她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她若是不想说，他问了，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以，他只问：“她怎么说？”
“她让我转告你，让你这两日做做准备，把手里头的要紧事都交代好，她后日便过来给你解毒，解毒后，稍加调养，便能成婚了，不耽误你娶妻纳妾的事。”
谢绾绾的语气很淡，彷佛在说着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人的事。
墨北珩蹙了蹙眉，总觉得她的话不太对。
“绾绾，你该说，是不耽误我们成婚。我们说好了的，待事情一了，便一起去西北，秦蓁既说这两日便能解毒，那你可有问问，她到时候，方不方便一同去西北？”
他可还记得，秦蓁提过，那味药，最好是能在采下的三日内服用。
否则，那药效便会大打折扣，得不偿失。
谢绾绾唇紧紧抿着，低声道：“她说帮你解毒后，有点儿事得去江南一趟，回来后，才有时间。”
江南到京城的距离，便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去，也得去掉大半个月了。
从京城到西北，也一样须得大半个月的路程。
若是她直接从江南到西北与她们汇合，倒是省事一些，但总归是要耽搁不少时候。
墨北珩拧眉，他原想在冬日之前上山来着。
角山关林深树茂，山中湿冷，若是遇上冬日大雪，情况只会更糟，眼下看来，是没法与秦蓁的行程凑到一块儿了。
他敛眸，想了想道：“没事，届时，我带上府医，再让老头子拨两个太医跟着我们一起出发便是。”
谢绾绾低垂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没说，秦蓁去江南什么的，是假的，也没说，她不打算与他一起去西北了。
“绾绾，你别担心，我自小长在西北，对那里熟悉，肯定能尽早找到药材，养好你的身子的。你若是不喜欢京城，那到时候，咱们就迁居到西北去，那里是外祖父的地盘，咱们在那里也自在，若是你想在江南定居，也可以，总归你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墨北珩见谢绾绾情绪不高，便耐心的哄着。
谢绾绾抿唇低语：“我喜欢江南。”
墨北珩满怀期待地开口：“那我们便去江南定居，陪着岳父岳母他们，过些小老百姓该过的日子。”
不得不说，他所说的这些，让谢绾绾有一丝动容。
她生在民间，长在民间，自是喜欢民间小老百姓的热闹和烟火气。
可她眼前这人，是皇帝的儿子。
即便他早早地被丢到了西北军营里去闯，但他的人生轨迹，总归是与自己期盼的不一样。
若是放在以往，她还能期待一下墨北珩与她描述的那些。
但这一回，陛下干涉，他甚至为了她抗争一二，不曾设身处地地为她想想，而是顺势而为，打算找到玉娘，生一个属于他与玉娘的孩子。
这便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墨北珩这辈子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活。
更准确的说，是他这辈子，都给不了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样的感情。
既如此，她便不期待了。
也，不要了！
她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面色柔和，装作忍俊不禁的模样说：“墨北珩，你可知道，小老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可是陛下的嫡子呢，又怎么可能说想去哪里定居就去哪里？
西北的疆土，你就不守啦？那些将士们，你也不管了？”
墨北珩的手，覆在谢绾绾的手上，满眼认真地与她分析：“老头子可不止我一个儿子，大宁也不止我一个将军，傅燃已经被我丢西北军营里历练去了。
往后，他可以替代外祖父的位置，守着西北，有我没我，都一样的。”
谢绾绾敛了眸子，声音艰涩：“那，玉娘她们母子呢？”
“这个也不难，我今日已经与玉娘商量过了，让她生一个孩子记在你名下，看她是要另嫁，还是留在王府，若是另外嫁人，我自会给她一些补偿，替她寻一个良人，若她想留在王府，往后，我再跟老头子商量，给她一个侧妃的名分。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名分太低，怕是要闹笑话的。”
墨北珩太着急了，以至于他与玉娘商量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
直到他将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谢绾绾的眉眼冷淡了不少，方才的笑容全然不见了影子，就连他抓着的手，此刻，也生生地从他手中抽离。
“绾绾？”
“原来，玉娘已经找到了？原来，你们已经在商量了？”谢绾绾淡淡地抬眼看他。
眼神里的淡漠和失望，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
这样的眼神，直直地扑在墨北珩身上。
他的心猛地一空，慌地想去抓她的手，但谢绾绾却只是往后退了一步，抢在他面前开口：“墨北珩，你有过，哪怕只是在脑子里想一下的，想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吗？”
墨北珩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想过。
一次都没有。
一直以来，他一直习惯于皇室宗亲，三妻四妾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谢绾绾会有这样的念头。
便是在前世，他也不是只有柳馨儿一个女人。
可是，这不是正常的吗？
还是说，他的想法错了？
“一次都没想过对不对？你说，你想带着我去过过小老百姓的生活，那你你见过哪个小老百姓，身边围绕着娇妻美妾的？”
真正的小老百姓，要在这等级森严，人被分成三六九等的世道活着，还要护着自己的妻儿，已是非常艰难，又怎会有那样的心思，纳美妾，养庶子？
墨北珩眼神茫然，呐呐地问：“我……可是，绾绾，这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她不是，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还愿意陪着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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