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笑嘻嘻地轻轻推推艾草，把她推到老板娘面前。
艾草问：“你在答应我的时候，就想好要用这个方法了？”
老板娘机械地上下点头。她抬手扶住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站起身，朝艾草行了礼。
老板娘说：“城内没有专门收尸的，倘若惊动了官府，事情又不好解决了。小人便换了双脚步声响的鞋，再向旁人透露了那黑衣人来过的消息。”
她又咳了几声，说：“小人……”
艾草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说：“你先别自称小人了。”她指指自己，“你和我，不都是人嘛。”
老板娘一噎。她眼中泛出泪花，哽咽着站了起来。
老板娘再缓了缓神，才说：“小人……我原以为受了那样的伤，这辈子便再也无法说话了……”她含着泪向青云行礼，“谢谢您。”
青云轻哼了声，头顶突兀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她在老板娘的眼睛里发现自己头顶冒了耳朵，便赶紧伸手把它们压下去。
老板娘没多嘴问什么，只转身和艾草说：“我有个女儿。她年龄尚小，虽有些小聪明，但还顽皮得很。前些日子，她说她遇到了个白衣服的仙人，要拉她去修仙。”
“我只是个凡人，全然不明白修仙方面的事情。”老板娘说，“仙人能否帮我去问一问，是否确有此人此事？”
“你女儿是什么想法？”艾草问。
“我问了小女许多次。”老板娘的神情有些落寞，“小女只说对方会飞，除此之外便不肯说了。”
青云插嘴，问：“你们关系不好？”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说：“……是。”
青云笑着扯艾草的衣服：“要是她们母女的关系好，也不至于要来问你了。你不如就当是做好事攒功德，随手帮这个忙吧。”
艾草瞥她一眼，问：“你要攒功德飞升？”
青云打了个哈哈，装作没听见她这句话，左顾右盼了一大圈，才在艾草的凝视中说：“怎么会呢。”
艾草叹了口气。
她说：“我不能打包票，但我们可以试试。”
老板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将提着的心放下后，脖子上传来的疼痛又剧烈了些。她捂着脖子咳了好几声，声音沙哑地说：“我现在就去带我家小女来见仙人们。”
她摇晃着转身。她转身转了一半，手臂便被艾草托住了。
比她高出一截的艾草搀着她，说：“一起去吧。”
在老板娘坚决的推脱下，艾草松开了搀着老板娘的手，和青云一起跟在她身后走。她们走出院子，又拐了两个弯，便穿过一道石头垒砌的拱门，走到了外面。
老板娘将路中央的几堆干草踢到路边上。她眼快瞧见干草底下的碎蛋壳，再用鞋子拨了些回来，盖在那些蛋壳蛋清上。
她停在了一处院门口。
艾草问：“这里就是你家吗？”
老板娘闭了闭眼睛，艰难地点头。
这小小院门的顶上，有一个干草堆出来的鸡窝。鸡窝上有只母鸡，鸡窝下有个小女孩。
母鸡剑拔弩张地竖起头冠，张开翅膀，黑豆眼睛紧紧盯着正在往门上爬的小女孩。
老板娘说话的声音干涩：“囡囡，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快步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她从门框上薅下来站好。这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女孩反抗了几下，抵不过她的力气，还是十分不情愿地下来了。
老板娘训她：“我前几日才给你买的新衣服，你看看现在穿成什么样了！”
她生气地给小女孩的衣服拍灰。
艾草站在一边看。
老板娘从小女孩这件衣服上，拍下来了两片鸡毛，三根干草，还有若干扑簌簌掉下来的干泥巴。衣摆上还被火燎出了几个洞，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搞的。
小女孩被她捣鼓得不耐烦，圆溜溜的眼睛往四下看。
她和艾草对上了视线。
像是才意识到边上还有人，小女孩猛的用力挣开老板娘的手。不等老板娘再骂她，便一闪身躲到了她身后。
小女孩看看艾草，再看看青云，小声问：“娘，她们是谁啊。”
老板娘气红了脸，咬着牙说：“你这丫头，快来和两位仙人问好。”
小女孩眨眨眼。
她看看青云，说：“仙人姐姐好。”
老板娘再把她拉到艾草面前，训她：“还有一位仙人呢？快问好。”
小女孩抿着嘴，被老板娘催促了几遍，才说：“姐姐好。”
老板娘拧起眉。她还要再训小女孩，小女孩已挣开她的手，笑着跑进院子里了。
老板娘赶紧转身，向艾草赔罪：“小女不通晓事理……”
艾草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按这个世界的规则看，她确实不是“仙人”。毕竟，哪个仙人会既没有灵力，也没有修为。
青云也笑，说：“你的小娃确实应该是修仙的人。”她看见老板娘为难的脸色，便继续笑着说，“她生了一双好眼睛。等我摸一摸，就知道她的根骨怎么样，合适修什么仙了。”
老板娘被夸得有点儿无措，站在原地拨了两下衣服，嗫嚅着没说话。
天空暗了下来。
她将两人引进正房，带二人坐下了，再亲自端来了茶水。她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准备开溜的小女进正房坐下，认真地，当着艾草和青云的面问她：“先前要拉你去修仙的那位，和你说了些什么？”
小女孩看看艾草和青云，抬着下巴对她的母亲发难：“娘！我不是都说了好几次了吗！”
老板娘深呼吸了几下，说：“你再说一遍就好。娘是怕你被坏人拐走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娘的好意呢！”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背暴起青筋。脖子上新鲜的伤口隐隐作痛，老板娘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了。倘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女儿，她又何必以身涉险，让自己都受了伤。
艾草慢吞吞地抬起手，将手轻轻覆在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上。
艾草安抚她：“没事的，我们都在，你可以先不着急。”她再用上了主教的说话技巧——她的话语成功地安抚了老板娘。
艾草再微笑着问噘着嘴，一脸不服气的小女孩：“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们也不问了。”
她转头，问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青云：“附近有修仙宗门吗？我们去端几个玩玩。”
青云眼睛一亮。
她笑嘻嘻地掰手指：“这儿附近就有一个。我看那个宗门里没什么厉害的人，我们可以……”
小女孩迅速开口，说：“我和你们说！”
和艾草演完了双簧，青云再趴回桌面上，无所事事地扒拉面前装了半杯茶水的瓷杯。
艾草弯起嘴角，说：“你说，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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