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后三个月，亓肇就召人来说，想南巡。
亓肇当政这么多年来，算的上仁政勤勉，不好大喜功，也不豪奢浪费，这个年岁上想出去玩玩，也很正常。
朝臣们象征性劝诫一番后就开始准备，南巡路线，随行人员，陛下南巡，那必定要让太子留在京中监国，这样留在京中帮忙处理政务的官员也要讲究。
等到万事具备，只等出发时。
太子妃查出有孕。
这是太子妃的头胎，魏向晚要是这时候离京，委实不太放心，就同亓肇说，推迟南巡，“陛下不是一直盼着太孙吗？这太孙在来的路上了，陛下不等着，还要外出，太孙知晓后肯定要哭皇爷爷不疼他。”
“那等着呗。”亓肇知道，魏向晚不想去，这南巡就去不成，“但是咱们得先说好，孩子生了咱们就去，你可别到时候又说等太孙长大到四五岁再一起去，那不用去了。”
“好。”魏向晚笑道。
过后不多久久，二公主府上也传来好消息，这可真就是满宫上下都喜气洋洋。
定昭进宫请安，魏向晚观她神色，没有别人怀孕就她没喜事的郁闷。
“你别担心我，我可不着急。”定昭笑道，“驸马说，舅舅都已经做好准备，让大嫂多生几个，到时候承继两房。”
“那你就顺理成章让大嫂辛苦啊？”魏向晚看着她，“杨太医在你出嫁时给你请的脉，你小时候的亏空早就补上，虽然个子方面没办法，但是生孩子还是不影响。”
“能生自己生，别等着别人给你生。”
定昭吐舌头，“我还想着陪母后南巡呢，这两年肯定不生。”
“又没有法条规定，公主不得出京，你想出去玩，和二郎一起去就是了，还用等我们。”
“那和母后出宫能一样吗？”定昭撒娇。
太子妃怀孕后，魏向晚就免了她的请安，也赐给她工牌，让她母亲能随时进出东宫探望她。
卫长安维持着两三天去一次的频率，“母后关心儿臣，总要亲眼见着儿臣才放心。”
李玄素到东宫来看女儿，关心好身体后，才问，“如今你身上有了，谁伺候太子？”
卫长安低声道自己还和太子睡在一处。
李玄素皱眉，“你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现在是身子贵重，但是你自己不提，非得等到皇后提，太子提？”
卫长安虽然是为了解自己的危局才攀上太子，但是嫁给太子后，太子知情识趣又小意殷勤，小夫妻你侬我侬，甜甜蜜蜜。
她自然也有了小女儿情思，不愿意与人分享太子。
何况她瞧着，皇后娘娘也有几分独宠，应当不会责怪自己吧。
李玄素叹气后说起自己，“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我和你爹在成亲前就认识，两人志趣相投，成亲后夫唱妇随，恩爱的不得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爹没有纳妾，旁人说起来别提多羡慕我。”
“但是后来你也知道了，你爹外派，落地不过三日，就有了妾室，那之后，妾室，妾生子。”李玄素提起丈夫有些怅然，“我刚知道他纳妾那阵，真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胸口堵着的气没地方发泄，我都要疯了。”
“一会想死，一会想和你爹同归于尽，一会又想和离，再不想看见他。”
“我这一辈子从学会下棋开始，就没有一日不曾摸过棋盘，可那段时间我连棋都没想起来过。”李玄素蹙眉，“我想不通他为什么？”
夫妻依旧恩爱，临别前还要她等他，到任地收拾妥当就接她们母女过去。
她生女儿一年半的时间里，他都可以不近女色，为何在孤身外任的时候等不了几天就要纳妾。
要说喜新厌旧，他也没有宠妾灭妻，给足了她体面和温柔，知道她因为妾室心情不好后，还送了许多东西回来讨她开心，寄回来的家信依旧是字字温存。
“你舅母说，说是你爹纳的太迟，所以我才这般反应大，若是知道男子贪花好色是正常，就能平静心面对。”李玄素看向女儿，男人生来是被鼓励三妻四妾的，从一而终的道德只限于女人，你要男人守身如玉，就是和人性作对，就像猫改不了偷腥，你看得了一时，看得了一世吗?
与其抱着不可能的期待，等待未知的铡刀落下，不如提前安排，提前适应。
收一部分心回来，不那么爱，就不会那么痛。
卫长安沉默后问母亲，“你后来还爱父亲吗？”
李玄素回以更长久的沉默，“那不重要。”
“你说你大伯和大伯母之间有爱情吗?”李玄素反问，“比起爱，责任和敬重才是更重要的。”
是夜，卫长安枕在太子手臂上，小声问，“是不是该选两个人伺候太子？”
“怀着孕了，不要东想西想。”太子闭眼安抚她，“想的时候我自己会安排。”、
是他会安排，不是他不会。
卫长安闭上眼睛，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就说公主里，元昭驸马曾经曝出有通房丫头，公主并没有驱逐那个女人，但是饶家人把首尾收拾干净，驸马也老实了，不再听闻有花招。
柔昭和定昭府上没有听说，丽昭和双昭听说是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安排了身边的丫头伺候驸马，但是没有名分。
这和各自养育人的性格也有关系。
皇后和贵妃自有傲气，在她们这个身份上没办法，她们的女儿不用体贴入微搏贤名。丽嫔是后宫出了名的谨慎人，她自个儿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贵人，她的女儿也不会摆架子。
那卫长安呢。
卫长安问自己，她需要谨慎也需要贤名，怎么能希望太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呢。
卫长安即使掩饰的再好，到底 年轻，叫魏向晚看出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有身子的时候不能生闷气，这样孩子生出来不好看，脾气还怪。”
卫长安干笑说没有。
“同母后还生分呢?”魏向晚笑。
卫长安摇摇头，鼓足勇气问道，“儿臣如今身子笨重，不方便伺候太子，不知道母后可有安排？”
“太子同你说的？”魏向晚问。
“不是。”卫长安立即否认，“殿下让我不要瞎想，儿臣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这件事。”
“母后。”卫长安看着魏向晚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好随便找人伺候的，还请母后替太子择选淑女。”
“你在东宫提拔人和我替太子选人，那境况就大不一样，你不怕引狼入室？”魏向晚笑问。
“总要面对的。”卫长安轻声道，太子的后宫迟早会有各色各样的人，尽挑软柿子，没有意义，迟早会有出身高贵的侍妾，畏难就会怕难，无畏则无惧。
“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但是容颜的新鲜感易过，精神上的依赖牢不可破。”魏向晚教卫长安，“你是太子的妻子，只要太子永远在你面前可以放松，可以畅所欲言，可以表达不满，那谁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
“儿臣领训。”
不过魏向晚还是没有给太子选妃，让他们小两口商量着来。
随着太子妃肚子越来越大，亓肇反而忧心忡忡，甚至想要去求神拜佛，魏向晚笑话他，只听说第一次当爹紧张的，没听说过第一次当爷爷也紧张。
“你不知道。”亓肇面露忧色，“我怕这胎是孙女。”
“孙女便孙女，太子第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珍贵。”
“我怕太子同我一样，运气不好，生了五个女儿后才生到儿子。”亓肇忧虑，被朝臣们盯着生儿子的烦闷，皇后怎么会了解。
“先开花后结果，虽然陛下生了五位公主后才有的太子，但是后来皇子数量是不是也和公主持平。”魏向晚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不管来的早晚，来了就是好事。”
因为太子来的太迟，陛下对太子的宠爱怜惜之情远胜于其他，这么说来太子来的晚也不是坏事。
许是上天感受到这份慈父心肠。
太子妃发动后一天一夜，生下一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亓肇抱着金孙那叫一个 喜笑颜开，撒不开手，连忙喊人去叫礼部，鸿胪寺，他要昭告太庙，皇朝有继。
魏向晚进去产房看望卫长安。
卫长安挣扎着要起来。
魏向晚制止她，“好生躺着，如今你可是大功臣，你父皇那备着厚赏呢。”
“生儿育女是儿臣本分，不敢言功。”卫长安脸上还有生产后残余的潮红，她身上有淡淡的疲倦，但更多的是高兴。
她这样的身份，生的儿子自然是值得高兴。
李玄素在她身边一直高兴的流眼泪，直到魏向晚进来，她才避过去擦眼泪。
“夫人也辛苦了。”魏向晚同她道，“等会把太孙抱进来让你也好好抱抱，下次再见得是洗三的时候。”
“让陛下抱够了再说，我，臣妇不着急的。”李玄素连忙摆手，“小辈生孩子，还劳动陛下和娘娘在外亲自等候，没得纵坏了小辈。”
“陛下心里原本最重要的是太子，现在有太孙，只怕太子都要往后退。”魏向晚笑，“你们是没见着陛下抱着太孙那个亲热劲，肉麻。”
听闻陛下喜欢太孙，李玄素和卫长安脸上都露出笑容。
太子一举得男，亓肇是真高兴，好小子，运气比他爹好。
再有太孙圆头圆脑，亓肇躺在床上还在说太孙好，魏向晚问他，“那孩子名定下来了吗？”
亓肇一下哑口无言，“我再想想。”
之前选的那些名字，在见到孙子面后都觉得不合适。
“你可快点想，你儿子性子可是很急的，小心他自己取了名字不等你。”
“那不能吧，他不能这么不孝顺吧。”
“你自己想名字要想一年，还怪上儿子不孝顺了。”问题是想了一年的名字也没什么出奇的。
“你让我仔细想想。”亓肇闭眼，“其他的不管，太孙的名字一定是我取。”
太子倒不至于和自己爹抢这个名字，他早就同太子妃商议好，父皇要给太孙取名，但是听母后说他取名很磨蹭，咱们自己先取个小名叫着。
卫长安让他取。
“生下来六斤六两，那就取个小名叫顺儿吧。”太子取名风格和他爹截然相反，“希望他一世顺遂。”
“顺儿。” 卫长安逗着襁褓中的小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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