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山伫立中原,位列江、河之间,风光钟灵毓秀,山势峻峭无双,自古以来便为世人神往,辽辽黄土,九州华夏,无数先古传说在此孕育,只因不为人知的缘故,首山轻易不可造访,唯有远远观之。
深秋时节,寒风啸然,大雪漫天,俯瞰山中光影来去,仙气缭绕,焚香千盏,气若幽兰。
整座首山皆有法印相阻,加之巫族环伺,四人不敢御空盘旋太久,怕为九黎神只察觉,很快便落于山脚下。
道路崎岖不平,走过半山腰处,罡风凛冽,雪霰飘飞,苍松翠柏堆琼砌银,越往上行,积雪越深,石阶上结起一层薄冰,光可鉴人。
雪越下越大,到得后来,台阶也望不见,云遥一向不太认路,只觉四下全无分别。若非身后还留有脚印,便是连来时路也找不见。
四人遂沉心凝神,寻着生气缓缓向前,只觉路途果真平坦许多,行至尽头,却是一座六角亭,极尽地势之妙。
来到亭下,正逢雪势渐缓,拨开寒风游目而望,只见前方群山耸立,茫茫林海铺于山涧,白雪之中隐有琼楼玉宇,想来便是轩辕城所在。
又徒步许久,心中盘算城池将至,当风雪中的前路渐渐明晰,赫然两柄巨剑,像是埋于雪地中,剑柄露出,于旷野中交叠,俨然一座山门之貌。
而一旁更有巨石浮空,石身刻下咒印,灵气四溢。
当缓缓靠近,不曾发觉,漫天风雪中一道符纸悄然随之飘落。
“好强大的气息!”云遥不禁高喝,此时,符纸落地,化出一道虚幻的人影。
“吾乃广成子座下道德仙君,凡人不可擅闯首山重地。”
“广成子!怎么可能,那是三千年前的人了!”吕长歌大惊。
“是符灵!”雨蝶道,“我能闻出符咒的气息。”
顷刻,无数符纸自眼前灵体飞出,绕众人飞转,似铜墙铁壁牢牢围困。
云遥有心出手,却暗念道:“这既然是看护首山的符灵,我们擅闯已是失敬,怎能再将其破坏,若因此令邪物趁虚而入,岂非成了罪人?”
仿佛心有灵犀,众人皆迟疑不前,踌躇之中,已被符灵压得渐成溃败。
“可恶,难道当真只有得罪了?”吕长歌紧握重剑,眼看将要全力一击回敬道德仙君。
一道金光闪过,符灵骤然消逝,前方赫然走来一位中年男子,青袍玉冠,清俊明朗目似秋水辰星,迥然望向四人。
“你是?”云遥道。
“轩辕城第二十九任城主姬无厌,恭迎几位贵客。”
“阁下知我们会前来?”雨蝶问道。
“偶然算得一卦,卦显有族中先辈到来,却不明其意,诸位不必惊奇,占星之术自先祖黄帝便已传下,虽然今日一卦实属难解,不知究竟先辈是指何人。”
“所谓先辈难道是尧,”雨蝶默念,“看来此言不假。”
洛轻雪大嚷道:“你早知我们要来,为何不把这符咒撤去?哪有如此待客?”
“姑娘此言差矣,首山乃中原要地,近来又有巫族窥视,万不可松懈,这不,一见山门外动荡,便立刻前来相迎。”
“还是不妥,你唤作‘无厌’?贪得无厌!该不会又是请君入瓮,鸿门宴一场。”
“姑娘说笑,‘无厌’乃沉心、不烦之意。”
吕长歌道:“好了,别因一时遭遇否定所有人,何况无论怎样我们也势在必行,心中有数便是,何须自寻烦扰。”
姬无厌道:“看来诸位经历了不少苦难,其间因果,我多少也能猜出。此时来到首山,或许天意所定,这里不宜久留,请城中一叙。”
山中城楼恢宏无比,又如道观仙雾缭缭,不逊于昆仑、蓬莱诸地。硕大的广场落满积雪,隐约见太极图案铺于正中,往来之人亦有御剑腾飞者,与仙山并无不同。
此一幕令众人甚为惊奇,万没想到世间从未传言,不显山露水的轩辕丘子民也如此通晓仙术。
洛轻雪道:“这里的族人似乎都有一番功夫,非同寻常,不愧是黄帝最正统的嫡传血脉。”
姬城主道:“先祖有训,众生平等,炎黄子孙不分尊卑,姬姓后世更当代代铭记于心,我们之所以数千年留在山中,只是为了一件使命而已。”
“使命?”
众人迟疑,雨蝶微微道:“冒昧猜测是与轩辕剑有关,毕竟传说剑留存于此。”
“正是,不过……唉,不提也罢。”
又行一阵,聊起此前过往,云遥却迟迟未开口询问土行旗一事,直到姬无厌率先提及:“想来几位到此,便是为了最后一面令旗。”
“不错。”吕长歌点头。
侧目望去,云遥依旧难掩犹豫之情。
姬无厌道:“事关苍生大业,本该尽力相助,只是,诸位请先随我前往月星阁一观。”
位列群山顶端,一座最堂皇的宫殿,被侧峰楼台环绕,呈乾天八卦之势,明光投下,法印鎏金闪耀,极尽肃穆、神圣。
众人在姬城主领路下行至殿外,仰望门匾中“九华”二字。
“九华殿?”
“这便是城中主殿,‘九华’寓意九州、华夏,乃族中先辈所刻,警醒后世,为人间守住这份大任。”
“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使命?”雨蝶问道。
“很快诸位便会明白。”
大殿中,四句箴言赫然高挂。
“昆仑玉隐,轩辕世出,山河画尽,龙去鼎湖。”吕长歌念道,“又是这几句,究竟何意?”
姬无厌道:“关于这,除了最后一句,着实无人知晓,诸位请移步殿后,月星阁快要到了。”
“月星阁,听上去像是占星、易卜之地。”
“不只如此,那里供奉着一物,待我与诸位细说。”
穿过大殿,登上高台玉宇,楼阁中金光万丈令人难以瞠目,直到越行结界步入其中,当一切浮华散去,一柄五尺铜剑立于眼前。
三千年岁月,抹不掉那份气宇,剑身刻山川草木,剑柄刻畜牧农耕,与璀璨的护剑阵法截然不同,本尊却是毫无光泽乃至黯淡,静立于首山之巅,诉先古往事,看人间冷暖。
众人始料未及,雨蝶惊呼:“这该不会是......”
“圣道轩辕剑。”
“果真在此。”
“诸位可知我们姬姓一脉为何会在此处?”
“愿闻其详。”
“上古之时,五位帝君号令下,本以为大战将近尾声,太平盛世不远来临,然而无数凶神浮出水面,才知除蚩尤大人与九部族长,九黎战力远远超出预料。先祖黄帝虽骁勇无双,但无一件称手兵刃,恰逢此时,首山下的宁封子前辈采山顶铜石铸剑,即将大成,遂众神合力相助,更集天地之灵气,铸圣道轩辕剑一柄。”
雨蝶道:“黄帝凭此剑破蚩尤盾,才有后来能筑百神祭坛,布五行大阵封印七位首领。”
“正是,当山河平定,一切安然,本该将轩辕剑熔化,令神力与灵气还归天地,然而宁封子前辈年事甚高,已然病故离去。彼时世间少有铸剑大师,失去他的指点,贸然熔断轩辕剑,只会引发更大动荡,危及三界。因此,黄帝铸月星阁,以此布下轩辕大阵,命一脉后人世代守护,才进而有如今的九华殿、轩辕城。”
吕长歌道:“所以时至今日,轩辕剑已关乎人间安定?”
“不错,数千年来世间风调雨顺,虽也离不开人们的智慧与心力,但更因有轩辕大阵,才保山河无恙。一旦此阵被毁或剑受损,势必会引上古时代的洪涝、旱灾等诸多劫难再度来临,虽不算灭顶之祸,但时至今日人族已遍布九州,少则死伤半数,更会给邪魔妖道可乘之机。”
“原来,你们竟然担负着如此大任。”云遥不禁一叹。
雨蝶道:“前辈不会无故相告,这其间或有深意。”
“只是一番恳请,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更重要的事,随我来。”
众人跟随姬城主再往前行,移步轩辕剑身后,那剑身另一面刻日月星辰,书四海一统之策,只是却有道细微裂痕,附于其上。
“轩辕剑破裂了!”众人大惊失色,惊惶中更带着未知的恐惧,凭如今阅历,能预见那意味着什么。
姬无厌道:“这是上古一战所致,当世还未发觉,直到多年后才渐渐裂开,为首山顶上的后人发觉,因剑破损,轩辕大阵也比预料中更快衰弱,三年前巫族来到人间,无形中更令其加剧。”
吕长歌问道:“巫族一事你也早已察觉?”
“多少能占卜一二,怎奈有心助一臂之力,却无法离山半步。”
“你的心意我们明白,替人间在此谢过。”
洛轻雪道:“山下被巫族包围,难道也是因为......”
“是九黎圣渊部刑天子民,他们自来到人间便一直派遣麾下窥视,轩辕大阵每隔数年会出现衰弱之时,这一番便在最近几日。”
雨蝶道:“既然剑有损毁,为何不将其修复?我们认识当世远近闻名的铸剑师,可请来一观。”
姬无厌长叹:“此事不可张扬,而数千年来,我们已请遍世间赫赫有名之人,甚至连欧冶子、干将,皆言无能为力,直到两百年前,灵虚子前辈来山中作客,认为轩辕剑并非寻常破裂,之所以不能修复,是因先祖黄帝的心结。”
“心结?”
“黄帝心结究竟是指何物,我等不得而知,灵虚子前辈亦不知晓,轩辕剑终是未能修复。”
洛轻雪问道:“这位灵虚子是何方高人?”
“灵虚子前辈是广成子第十代徒孙。”
“广成子?就是之前留下那符灵的人?”
吕长歌道:“广成子乃万仙之首,这世间所有修道者,寻根溯源皆可算作他门下,就连这柄赠予尧的‘天道慈航’,其主慈航真人也曾向广成子拜师。”
姬无厌道:“仙长一生漂泊,门阀清净,难为世人所知,但遂其愿,每一代门徒都会造访首山,与我们谈论天下大事、道法教义,还会观大阵是否无恙。”
“怪不得首山轩辕城,竟与仙宗无异。”
“但要与巫族相抗,仍远远不够,毕竟我们非上古人族,几位乃大成者,今日到此想来天命所授,若能留下与我们一同守护轩辕剑,抵挡九黎大军,在下不胜感激。”
四人相顾一阵,雨蝶道:“我们似乎也已成为眼中钉,贸然出手只怕更加连累你们。”
“只要撑住这两日便好,度过大阵最薄弱的一段时辰,他们也不会再轻易进攻。”
吕长歌道:“既然这样挽留,我们愿意尽力相助,为了苍生本也无可推辞。只是不明白,这一切是否与土行旗有关,阁下是要告诉我们此物下落?”
“你们看,围在轩辕剑四周这座剑阵,便是土行旗所化。”
“什么?”
“若非如此,一切恐怕早已不堪挽救。”
“原来你们一直用土行旗的力量弥补轩辕剑裂痕,同样出自黄帝,倒也不失为良策,那么此劫过后,我等能否借令旗一用?”
姬无厌道:“我不愿为劝诸位留下而妄言相欺,即使度过这两日,亦不可。除非能将轩辕剑彻底修复,否则土行旗永远也无法离开月星阁。”
夜已深沉,几多思量,依然决定留下,他们为人间忙碌太久,不差再多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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