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顶落下一块巨石砸向众人,洛轻雪却没有躲的习惯,两手接住扔进池中,大喝一声。
“去!”
溅出的熔岩足有三人高,一刹那,整座洞窟没有一丝阴晦,此时正面朝蚩尤神像的云遥,突然望见石像身后竟有两个黑影,顿时全神戒备。
“你们看那是什么!”
炎钧用火光流转不停照耀着蚩尤像,这才看见,原来在其身后还有两具漆黑石雕,全身披盖长袍,只隐约能看见人的轮廓。
“还有两座?”炎钧自语。
剑心走上前寻摸片刻:“我在铸剑古史上曾看过,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石材,它甚至可以吸收光芒,所以寻常火焰无法照出这两具石像,我们全被蚩尤神像所吸引,偶然才发觉。”
“炎钧,这两座石像又是谁?”云遥自然而然问道,可这一次,炎钧也皱眉。
“我也不知。”
“分列左右两旁,是蚩尤的仆从?”
“仆从,没有资格修铸在此,且这两座石像比几位巫族首领还要高,更像蚩尤的心腹。”
说着,炎钧抹了一把额前汗水,而此时,一旁的楚离浑身都已湿透。
“好热呀!小离熬不住了!”楚离挥袖扇了两下也无济于事,化作一道剑光,飞回楚湘剑里。
云遥道:“有没有发觉,从我们走进这里开始,变得越来越热。”
“不错。”
话语间,血海熔岩中升腾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增多,化为无数手掌大的火鸟,汇向众人,炎钧祭出业火大阵想要阻止。却反倒为其所用,满天的火鸟吸收了业火之力,个头又长几分。
“果然有凶兽,先逃离此地!”炎钧觉察不妙,高喊。
可当一回头,熔岩石路的另一端,那扇闭合的门前,赫然出现一匹深红战马,比常人高出一倍。浑身鬃毛像火一样燃烧,马蹄踏着四团烈焰,朝这边奔袭而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不知所措,更无路可逃,不知此地的凶兽究竟有何力量,但缓过神之后已作好全力迎战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骤然浮现,拦在众人眼前挡住了一击,气流分散两旁从身边划过,尽管如此,仍觉炙热难耐。
余光中,洛轻雪捂着眼问道:“是祝姐姐?”
他们亦如此期盼,只是并未遂愿,原来侧方刑天神像后裂开一个大洞,似乎乃一处机关暗门。
一位陌生的黑色长衣人站在门口,却见他额前眉心处绘有一个黯淡鎏金的五星法阵图案,容貌不比炎钧、剑心,却也是不可多遇的美男子。
“走这边,有暗道!”男子向着众人挥手。
“你是谁?”云遥高声询问。
“先出去再说,快!”
炽烈的飞鸟与战马再度袭来,炎钧喝道:“走,跟着他。”
众人在陌生男子领路下,昏暗中几经曲折,终于走出山外,此时已到山的另一面,赤红血月依旧高挂在头顶,男子推开一座岩石,搬动压在其下的机关,随后,暗道便缓缓合上。
“大家都还好罢?”云遥道。
炎钧微微摇头,目光全然落在男子身上:“阁下是何人?”
男子答道:“免贵姓娄,无名号,蚩尤遗族,此地的守护者。该你们回答了,哪一部众,为何要擅闯九黎祠、蚩尤冢?”
众人大惊,虽然多少已有所预料,但当亲耳听闻时,总不愿相信。
洛轻雪道:“那我们就唤你娄先生?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怎么会来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地方?真是太荒唐了!”
娄先生道:“这个借口着实有些荒唐,你们想说是梦游至此?”
“懒得与你解释,咦,那两只怪鸟不见了?是跟着我们跟丢了,还是已经烧死在洞中?”
话音未落,娄先生抬起右手,一道光芒闪过,击落了尾随众人前来的那一双人面枭兽,下一刻,它们又像鸵鸟埋沙一样于众人的视野中蛰伏在另一处。
“难道果真如你们所言?”娄先生望着此景陷入沉思。
众人彼此看了看,一番眼神交汇,最终还是决定将一路经历告诉眼前男子,毕竟方才得其所救,眼下遭受困境,也别无它法。
娄先生听得众人讲述,眼中无比诧异,一面摇头:“当真是闻所未闻。”
洛轻雪没这般耐性,祭出双锤直指向他:“爱信不信,蚩尤遗族是罢,要打就打,随时奉陪!”
娄先生顿时语塞,支吾一句:“我、我信了。”
“你!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真有那么吓人?”
“因为他看见了你的锤。”炎钧道。
娄先生点头:“不错,帝江神锤遗落在人间东海,不可能无故出现于魔界中,看来你们所说并无虚假。”
炎钧道:“那么,既然确定我们非九黎部众,你应该也同样会与我们动手的。”
“不,我讨厌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就算要拼个你死我活,也先离开这片梦域再说。”
“那就烦劳阁下相助了,你对这里定然再熟悉不过,我等愿闻其详。”
“我猜测这并非一个寻常的梦,而是将天、地、人三界之外最大的魔界完全投映到梦中,梦里的人事并非虚无,是将真实的魂魄放在这个梦里。”
云遥大惊:“不可能,将所有人的魂魄困在梦境中这么久?”
炎钧道:“听闻梦与现实有所不同,一炷香的时辰,对应梦中十年、百年都有可能,若是之前那位能控制柷楰的元凶,应当并非难事,也许一阵小憩,魔界众生就会被抓至梦中走这一遭......等等!若是以魂入梦,那如果死去......”
娄先生道:“三魂七魄俱散,比寻常死亡更加可怕,无法投胎转世,无法重生。毕竟有关塑魂之说,至今仍未能一见。”
众人不觉颤抖着冒出冷汗,洛轻雪道:“我不想呆在这里,快想办法出去呀!既险恶,还有如此大的代价!”
“姑娘冷静,越是慌乱,越容易出事。”
他们缓缓后退几步,盯着这位才结识不久的陌路人,云遥道:“你说先离开这梦境,可我们能相信你?”
“不强求,虽然眼下离开梦境最为重要,但要让你们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实在太过荒谬,可以就此别过,我另寻它法。”
洛轻雪道:“不敢相信,你真的是九黎族民?与我们之前所见完全不同,无论你怎样说,都感觉不到你的敌意和杀气,我行军打仗多年,直觉很少会有差错。”
有如此感受的不仅她一人,否则早已刀兵相见,不会谈论如此之久,云遥和炎钧也有些犹豫。
娄先生泰然答道:“牲畜尚有情感,何况我巫族传承至今,若全乃是非不分、事理不辨之徒,又如何会有这般壮大?最重要的是,蚩尤后裔与九部臣民不同,我们就像被整个巫族遗弃一般,数千年来,所有杀伐、争斗,皆与我们无关了。九黎祠、蚩尤冢,虽然依旧是神圣之地,但已鲜有人朝拜,若非你们闯入此地,我也许久不曾走动。”
众人终于放下戒备,不再将眼前之人视为仇敌,炎钧还是谨慎地问道:“请问当今巫族之中,谁能将魔气通过三皇封印的裂痕灌入人间,控制鲲祖,还能造出一片如此宏大的梦?”
“以我所知,能做到此事的人,只有方才你们所见,洞中拜祭的那几位。”
“蚩尤身后那两座石像是谁?”
“石像乃先辈所铸,我等也并不知晓,只大约听过是上古一战功勋卓越的巫族臣民。对了,九黎之中,都天与太坤两部善使术法,不知会不会隐藏着你们要找的人。”
云遥道:“我们并不想找到,只想得知究竟意欲何为,若是要我们的命,那在这片由他所创的梦境里,应是不费吹灰之力了,不知为何还要拖延。”
娄先生摇头:“不,在这一个几近真实的梦中,并不能由其肆意妄为,所有的魂魄都将随自己的意志而行。若我所料不错,应是你们破坏了此人的计划,令他恼羞成怒,却又对你们无可奈何,因为封印修复,断了源泉,魔雾的力量渐失,在人间无法猖獗太久。因此铸造了这片梦境,希望你们遭逢意外,魂魄永灭。筑梦者本身只能控制起源和终止,无法干预梦境,最多召唤那两只怪鸟看看热闹而已。”
洛轻雪道:“你是说他隔着两界封印无法直接对我们出手,才创造了梦境?如果他自己也来到梦境中呢?那么厉害的家伙,打倒我们几个应该不算难事。”
“倘若筑梦者也来到梦中,一切将立即失控,不知何时结束,何时苏醒。梦中每个人的力量不全然决定于修行,还要看自己的意志和精神,如此会引火自焚的事,我想应该不敢为之。”
云遥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按说三皇封印可以阻断一切,既然已经修复,怎还会有这样的事?”
炎钧道:“可能与我们数次受到魔雾侵染有关,建立一道更加隐秘甚至无形的联结,就像两块吸铁石,即使隔一扇厚重的门也依旧能够感应。”
娄先生道:“这世间没有绝对,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以梦境来传递,即使三皇封印恐怕也无法全然阻止。”
剑心道:“先生所说的,未免太不可思议,只因我们几个凡人受到魔雾侵染,就可以成为载体,让两界在梦中相会?”
“寻常生灵很难作为承载,我怀疑你们之中,至少有三位古神血脉,无意间形成天、地、人三才阵眼。”
“古神是指……”
“三皇五帝、四方天尊、烛九阴、西王母,等等。”
洛轻雪道;“若要追根溯源,说不定我们每个人都是黄帝子孙。”
娄先生道:“我所说的古神血脉,是指五代以内的后人。”
“这,怎么可能?”
炎钧道:“眼下还不能确认梦究竟诞生于哪一边,人间还是魔界?”
娄先生道:“这不重要,此等术法一旦结束,所有魂魄将回到最初的地方。”
“可倘若是前者,那我们几个被魔雾侵染过的人,身为梦境的主体,稍不留神,恐怕便会将魔带到人间。”
“所以你们定要万分谨慎,无声无息找到解梦之法,离开这个地方。”
“如何离开?”剑心问道。
炎钧思虑片刻:“我曾听过有关梦境之说,而今眼前这些景象,真假难分,飘忽不定。若是能找到一个曾经见过的事物,清楚明了地看见,或许便有办法醒来。”
娄先生道:“魔界与人间同样能看到的同一事物,只有一个,那就是三皇封印,两界大门,不过位于圣渊部的领地,封印似乎被隐去,无法轻易找到。”
“圣渊部在何地?”
“蚩尤冢在魔界正中央,九黎各部围聚在外,圣渊海位于西方,传闻封印就在那片海中一条无尽的深谷下,封印另一端就是人界玄海。”
“现在已经变了,另一端在东极天荒处,柷楰和女娲曾到过的地方。”云遥额前紧皱,愁苦写在脸上,“可是,同行一人不知所踪,不知一并坠落到这片梦里,还是躲过一劫,此时清醒着。”
娄先生大惊:“你所说的可是一位女子?”
“先生如何知道?”
“实不相瞒,不久前,我曾见到一只天魔兽掳走了一位女子,我欲出手相救,怎奈不敌这厮。”
“天魔兽?”
“魔界除去九黎部众,还有许多未被驯化的兽族,它们或是上古时代被卷入此地,或是千百年来经异化而生,还有些是修炼各种奇法失败后的产物,而天魔兽在所有魔兽中最为强大,可比肩巫族将领、统帅。”
剑心道:“若真是祝姐姐,她岂不是身处险境?一旦有任何差池......”
“三魂七魄俱散。”炎钧微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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