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亢奋过头的人呀，现在不唱歌了，改吃东西了。
朝朝准确地从自己左手边的位置闻到了一股肉包子味。这肉包子，自己吃的时候，觉得香，但是没有吃的人闻起来就有点反胃了。
肉包子也就算了，大家的吃食五花八门，各种蘸酱，甚至还有人拿出了半只烤鸭。
混着原来就有的各种气味，一时间，密闭的空间里顿时弥漫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
朝朝心累，鼻子更累。
“无幽，帮我屏蔽我的嗅觉吧。”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就快要不能用了。
无幽：“你要慢慢适应，这才刚刚开始呢。”
朝朝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接下来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她默默叹口气，转头看向右边靠窗户坐着的女生，问：“美女，能不能把窗户开一些透透气？”
正在小口小口啃着包子的杨玉听到有人喊她美女，惊得手里的包子都抓不稳了。
无幽提醒道：“这个年代不能喊人美女帅哥，会被当做流氓抓起来的。不论男女统统都是同志。”
杨玉有些腼腆，仔细品着‘美女’两个字，都不好意思看朝朝，“我，我叫杨玉！你，你也很漂亮---”
一说话又是一股带着大葱的肉包子味往朝朝袭来。她被两边的包子味夹在中间呼吸困难。
朝朝屏住呼吸，艰难开口：“杨玉同志，我有点晕车，想透透气。”
“哦哦哦，要么我跟你换座位？窗户只能开一点点，刚刚有人就嫌冷呢。”
五月的天，外面的温度还不是很热，所以，窗户不能全开。
“谢谢。”
朝朝跟杨玉换到靠窗的位置，将脸就怼在窗户口，深呼吸几次才将将让翻涌的胃酸平息了下去。
杨玉见这个漂亮的女同志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晚饭也没见她拿东西出来吃。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水壶递到朝朝面前。
“喝点水压一压吧！”
朝朝的视线从黑漆漆的车窗外收了回来。她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军绿色的老式水壶没有伸手。她不习惯跟人共用一个水壶，何况她跟这个女生还不认识。
朝朝笑了笑，婉拒：“谢谢，我暂时不想喝。吹吹风好受多了。”
杨玉收回水壶，又塞回了自己的包袱里。
她比朝朝早一个站上的火车，这个女孩上车后就一直坐在自己旁边，杨玉就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很漂亮，但是浑身的不忿让人不敢亲近。直到睡了一觉醒来，才慢慢变得平和下来。
杨玉觉得她应该也是因为下乡跟家里闹翻了吧，是不得不下乡来的。
这几年，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杨玉试着开口安慰道：“其实，我们还算是幸运的，就下乡在本省，离家不远，一年可以回家好几次。有些批次的知青本省农村没法接收，全都送去了东北，西北甚至是去边疆去支援建设呢。
那些地方，光单程就要花费八九天，很多人四五年攒着假期才能回来一次呢。还有人自从下乡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
朝朝侧头认真的听。
乡下不都一个样么？还有那么大的说法呀。
无幽：“我当然不会让你去那么艰苦的地方啦，给你选的条件不会太差的。”
朝朝：“那我还要谢谢你咯？”
无幽：能不要那么阴阳怪气的么。
杨玉说的这些的对于朝朝来说没有多大的意义，自己没有混出个样来，她也不可能回城。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最终回城打脸，而不是半路回去被打脸。
朝朝觉得现在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有心情说话了。于是，她特虚伪地学着车厢里的腔调开口道：“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为了支援乡村的建设。”
谁知杨玉原本还小心翼翼安慰她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昭昭。
她压低声音说：“你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朝朝不解。
杨玉又打量了一遍朝朝的神情，目光清澈，不似作假。她又想到刚刚这女生一脸厌烦车厢里标语横飞，歌声震天的样子。
她小心开口：“其实农村根本用不着我们这样的人去搞建设。我听我下乡到边疆的邻居姐姐回来时说的，她们那边冬天的时候出门如果不戴帽子，一阵风直接能把耳朵吹掉地上，水杯里的水还没倒到地上，就能在半空中结成冰渣。”
朝朝瞪大眼睛，这个邻居姐姐的话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不过后面半句话应该是真的。
杨玉：“就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还要被安排着去浇灌盐碱地，挖渠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
“盐碱地是什么？”朝朝问。
杨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姑娘因为别人凄惨的经历陷入了深深的庆幸喜悦之中。
看来她们真的是很幸运，安排了到本省的农村，虽然是从本省的最南面到了最北面。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杨玉眨着眼睛问朝朝。
朝朝：----
她也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无幽适时提醒：“你叫闻今朝！”
朝朝挑眉，这个名字里也有一个‘朝’字。
“我叫闻今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朝。”朝朝喜欢这个名字。
“闻今朝，我叫杨玉，杨玉环的那个杨玉。我要去的是彭市塘沙县程庄生产大队的，你呢？”
朝朝：“我好像也是。”
无幽：“不，你就是。振兴公社程庄生产大队的程家沟。”
有了可以说话的人陪伴，接下来一天的火车也没那么难熬了。朝朝一直靠着窗户坐到了第二天中午，火车终于到了彭市。
火车哐哐哐地停下了，众人肩抗手提背驮地拽着自己的大包小包开始往出口涌。
朝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今早上中途靠站时，有上车的，有下车的，那样的场面已经给她开过眼界了。
稍微瘦弱些的，绝对会被挤得双脚离地，腾空给你裹挟出去。
朝朝想等人先下去一些自己再动的，可杨玉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今朝，我先从车窗下去，你把我俩的行李从车窗递出来，然后你再下来。”
“这样不---”闻今朝刚想说这样不安全，也不符合交通秩序，眼角余光里就看到跟她们对面坐着的男生直接将自己的包裹扔出了窗外，然后自己撑着窗户跳了出去。
再看看挤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过道，这----
等绿皮火车哐哐哐再次启动走远后，闻今朝都是恍惚的，刚刚扒着车窗子滑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么。
下了月台就看到不远处一个个拿着旗子边挥边招呼的队伍。
“盐台县的知青都到这里还来集合，盐台县的---”
“来来来，铜县的来我这里---”
“快点来集合，车不等人啊----”
“塘沙县的知青这里集合---”
闻今朝背着一个大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跟着杨玉朝塘沙县的队伍挤了过去。
等闻今朝好不容易挤到喊着塘沙县的队伍前面时，领队的人又招呼大家上车。
闻今朝的辫子被挤散了都没手去理就又被人挤着爬上了去塘沙县的大卡车。
大卡车是后世那种装猪仔的卡车，后车斗里又是人挤人，闻今朝一阵晕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卡车后车斗的。
车上装的是要去塘沙县各个公社的知青，每到一个公社就下去一批人。
闻今朝很幸运，她和杨玉是第二个批次下卡车的。
看来她们所在的振兴公社离县城不是很远。
振兴公社下面又有好几个大队。闻今朝站在大卡车上看着下面的牛车、驴车还有拖拉机周围围着越来越多的人，有些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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