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材瘦削，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歪嘴斜脸，满嘴黄牙，几乎将‘我是无赖’四个字刻在了脸上。
手中拿着一把尺许长的尖刀，也不知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此时他将尖刀对准了那满身泥污的男人。
方才那声尖叫，应该就是来源于此。
“你叫什么？”
“这就害怕了？”
那无赖鄙夷的嗤笑一声。
“你不是让老子赔牛吗？”
“把这刀拿去，往这一扎。”
说着，他用刀柄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诺。”
“一刀下去，老子这条命，你的了。”
周围的人看得直摇头。
这不纯泼皮无赖吗。
那满身泥污的男子哭着说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你把我的牛杀了，让我们一家老小往后怎么活？”
“怎么活？”
那无赖嗤笑道：“老子没有牛，更没有地，到如今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说罢他嘴角带着一丝挑逗，看着男子身后的妇人。
“实在过不下去，可以把你老婆卖了。”
“虽然年纪大了，姿色也平庸，但好歹能换几个钱来。”
“哈哈哈哈。”
那妇人惊骇的叫了一声，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敢如此放荡。
一时间满脸通红，不敢抬起头来。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几声嬉笑。
有几道目光不时的在她身上扫过。
“你......”
满身泥污的男子不善言语，眼见妻子受辱，满心气愤却无处发泄。
虽然对方已经将尖刀递在了身前。
可总不能因为一头牛和几句言语相争，就把对方杀了。
“随我去见官吧！”
最终他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一把抓住那无赖，往人群外走去。
那无赖也不挣扎。
软皮糖一样让对方拽着往前走去。
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嘴中嗤笑道：“见了官老子也是一样的说辞。”
“老子光棍一条，大不了坐牢，你的牛肯定是赔不了。”
“你就认栽吧！”
“你！”
满身泥污的男子目光中浮现出浓浓的绝望。
“我一家老小全让你毁了！”
说罢怒吼一声，似乎要将心中的悲愤全部发泄出来。
但他发泄的方式，也不过是将那无赖推搡在了地上。
“呃！”
只见那无赖摔在地上，却发出痛苦的闷哼。
两条腿在青石板上用力蹬了几下，身下忽然淌出一股鲜血。
那无赖手中拿着尖刀，兴许是背时，倒地后，尖刀竟然直直的插入胸口。
立时就没了气息。
鲜血流淌在刚被雨水冲刷的石板上，显得异常刺眼。
“杀人啦！”
围观的人群惊呼一声，顿时朝着后方拥挤逃离。
这时程武身前的人群，才发现后面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身上鲜红的服饰，比青石板上的鲜血还要刺眼。
“妈呀！”
“锦衣卫！”
这里毕竟离应天府不远，镇中还是有见过世面的人。
从服饰上判断出这些人应该是锦衣卫。
听到那声惊呼，慌乱的人群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蜷缩在原地，不敢动弹。
只有那满身泥污的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
在他身后，则是神色死寂的妻子，和不断哭泣的孩子。
“我没想杀他......”
“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忽然大喊几句，接着他像是想起什么。
“诸位父老乡亲，还请在县太爷面前帮我作证！”
说罢他像是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样，朝着身侧人群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
为何众人都是满脸畏惧，身形瑟瑟发抖？
他朝着身后看去，这才赫然发现，后方的路口出现一队人马。
方才看热闹的人群都没有注意到程武等人到来。
就更别提沉浸在悲伤中的男子了。
不过他方才经历的太多，精神早已经麻木，反倒不如周围人那般害怕。
只是木然的问道。
“你......你们是？”
谢淞胸膛一挺，朗声说道：“这位是我大明......”
正说着，却被程武一抬手制止住了。
“不用害怕。”
程武目光温和。
“本官是谁并不重要。”
“你不是要证人吗？”
“本官可以给你作证！”
“方才的一切，本官都看在了眼里。”
“到了你们父母官那里，自然帮你说分明。”
那男子仍旧呆立在原地，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和颜悦色的官府中人。
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即便是他的妻子，那位神色凄苦的女人，也是满脸的患得患失。
这位官爷的保证，并未得到他们的信任。
反倒是她身后的孩子，迈开小腿跑到他父亲身后，轻轻扯了扯衣角。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头。
“多谢青天大老爷！”
“不必言谢！”
程武大手一挥。
“把尸体抬上，去找你们县太爷！”
“呃.......”
周围的镇民面面相觑。
那无赖满身血污，流出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看着有些瘆人。
这些普通人自然不愿意去碰死人。
“妈的，都聋了？”
眼见程武吩咐的事情没人去做。
后面的锦衣卫立刻来了精神。
这可是表现的大好机会。
有几个锦衣卫从马上跳了下来。
大步流星的来到几个镇民身前，冲着那些吓得鹌鹑一样的人大吼大叫。
“还不快去把尸体抬起来！”
“你们县衙在哪，给我们家大人带路！”
程武眉头深深皱起。
方才他态度温和，并且主动提出可以作证。
就是想做个与民为善的表率。
拉近大明官府与民众之间的距离。
哪知道让这几个锦衣卫给破了功。
“混账！”
程武怒斥一声。
他眉头一皱，统兵数万，沙场征伐的将军气势立刻弥漫而出。
再也不复方才温文尔雅之态。
那几个锦衣卫只觉得身上仿佛压了百斤重担。
双腿抖得比那几个镇民还要厉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在地上。
“他们不敢抬，你们锦衣卫也不敢吗？”
“不敢不敢......”
那几个锦衣卫恐惧之下，下意识的说出了平时讨饶的口头禅。
说完之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赶忙说道：“敢，我们敢！”
说罢拔腿来到那泼皮无赖的尸体旁边。
手忙脚乱的将其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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