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起初就像往常一样，倚靠在巷子口。
等了一会儿又挪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那儿有盏昏黄老旧的路灯。
她想顾之薇一停车就可以马上看到。
左等右等，她还是没来。
叶清欢心里也着急了，开始幻想她可能遭遇的各种不测。
想打电话问问，可是顾之薇交代过，她的手机早就被监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
向来镇定的她开始焦急地一遍遍的来回张望路口往来的车辆。
就在她转身打算寻找更显眼的位置时……
“清欢。”
顾之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隐藏在黑暗中。
两手插兜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就连身上都是黑色的西装。
车门开着。
叶清欢喜出望外，快跑几步，红着眼靠近她。
“你没事就好，怎么这么晚才来，”
叶清欢唇角微白，眼眸湿润，这几天累积不安与愁闷全在见到她的一刻烟消云散。
“我很担心你。”
顾之薇浑身一颤，她很少见到这样娇软甜腻的叶清欢，想着接下要说的话，苦涩已经先一步爬上心头。
只得按捺心神，语气淡淡：“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清欢觉察到她不对劲，抬手要去摸她额头，她却侧脸避开了，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你……”
叶清欢很想问她怎么了，但想了想，主动上前抱住了她，贴着她胸膛，娇声哄道：
“我想你了。”
顾之薇胸口一阵钝痛，鼻尖无法抑制地酸涩起来，垂放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硬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顾长官，你说——子弹击穿心脏需要多长时间，三秒，两秒？”
耳朵里传来明伊的警告声，她抬眸扫了一眼，一个红色的光点已经对准了叶清欢。
“之薇，奶奶她……”
“清欢，我要走了。”
叶清欢一愣，松开了手。
她说她要走了——
不是她们要走了。
“什么意思？”
顾之薇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狠狠掐着大腿两侧，屏住呼吸道：
“我要继承蓝月，我想过了，我们在一起是不可能会幸福的。我这人你也知道，挥霍惯了，我过不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
她的一字一句比所有她触碰过的针尖还要锐利，每一根都直接扎进她心脏，次次毙命。
叶清欢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死咬住嘴唇。
“你说……你……”
时间静止了。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要，求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叶清欢抓着她衣服，眼睛努力在她脸上寻找答案。
可惜，夜色太深，顾之薇掩藏太精妙。
“是真的，我来就是跟你告别。”
“告别……”
顾之薇见她差点被石头绊倒，习惯性的就伸手搂住她的腰。
两个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耳边都是彼此乱了步调的的呼吸。
“顾之薇，看着我，你要抛弃我了吗？你，你不爱我了，厌倦了？”
叶清欢眼里的悲伤太深，即便是在这样深沉烦闷的夜里，最浓郁的氤氲水汽也遮不住刺骨的痛。
是顾之薇预习百次千次，也不曾想到的。
心整个揪在了一起，哪怕多呼吸一次都觉得要立刻倒地不起。
现在就是给她一瓶剧毒，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总好过清晰地感受肝肠寸断。
说不出口，她怎么能……
“顾长官，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顾之薇松开她的腰，抓着她肩膀，咬紧牙关道：
“对，我不爱你了，你的世界我玩腻了，我们应该各归其位。”
清欢，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相比拥有，我更希望你活下去。
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我这一生都不会放弃你，你信我。
叶清欢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魂魄已经被抽离。
整个人就剩下眼球还能转动似的，抬手一摸，眼泪竟然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记不清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是细长的针尽数没入指甲，还是穿着单衣跪在雪地……
没有哭喊，没有纠缠，没有指责……
当她脱口而出一个“求”字的时候，骄傲就已经在顾之薇脚下。
再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沉默半晌，她拨开顾之薇的手，毫无生气的说了两个字：
“明白。”
然后踉跄着转身，唇角殷红的血点缀了白色连衣裙。
“顾长官，可以走了。”
“滚！！”
顾之薇扯下耳机狠狠摔在地上，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的疼痛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疯了一样狂涌。
双手拼了命砸向车窗。
“清欢，对不起，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真的……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
顾之薇，你见过幻夜吗，真的很美，是极致的妖冶蛊惑，恍若我们的过往。
夏夜闪耀的万千繁星，如同你我破碎的誓言，遥不可及——
“多么可笑的心事，只剩我还在坚持，谁能看透我的眼睛，让我能够不再失明，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鱼记住水的拥抱……”
顾之薇充满磁性和爱意的歌声从口袋流泻而出。
她曾经说这是她的执着，在她们第一次鱼水之欢后的清晨，她说要把心存放在她这里。
叶清欢沉默着接通手机，里面传来吵闹的哭声，然后就是梁辰的哽咽：
“清欢，顾之薇还没来吗，奶奶没了！”
死寂。
叶清欢脚步一顿，耳朵一瞬间失聪了似的，让梁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避无可避。
“不会的，你骗我，奶奶，不要……顾之薇，她，她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没有任何禁锢，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刻，叶清欢脚下踏的每一步都是黑夜的深渊。
终于，
轰隆隆————
雷鸣四起，暴雨倾颓，漫天遍野都是她破碎的心。
昏黄的灯光下，叶清欢捂着胸口跪倒雨中。
精神全面崩溃……
“啊！！！！”
熟悉的声音随着支离破碎的手机戛然而止，就如同她们一起做过的无数荒诞离奇的梦。
这场雷鸣和瓢泼大雨，是老天爷为数不多的恩赐。
终于，终于，
她生平第一次，倾尽所有尽情哭喊，直到彻底看不清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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