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还是决定暂时留在恒城，沈柏川自然也是留下陪她。琴吟安排凤鸣山庄的那十几个弟子也留在恒城，等他们从天竺回来，再一起回到中原。众弟子一开始不答应，说前路危险，他们势必要与教主一同前往，好方便保护教主。琴吟说道：“前路未知，带着你们，如果再遇到一些事端，我还要抽出心思保护你们，反倒累赘，我不是嫌弃大家，只是客观陈述问题的利弊。所以你们留在恒城，等着我们回来。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众弟子见教主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强求。
沈川为他们准备好一条渡河大船，大家一个接着一个上船，时康走在最后，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琴吟站在船上大喊道：“时康，你小子走不走？搁那磨叽啥呢。”
时康这才快走两步跳上船来，说道：“我师傅不会不要我了吧，他怎么还没追上来。”
明风问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想通，金轮力士是走镖人，为什么就会和你父亲签下以命护你这样的卖身契呢？”
“我爹之前计划在西域开连锁酒楼，便跋山涉水去那里考察地皮，路上遇到我师娘和孩子被人追杀，我爹拼死相救，才带着我师娘和小孩躲过一劫。师傅为人侠义又懂感恩，说是愿意终身为我爹效力。我爹一个商人，平时很少和江湖人士打交道，但是没有一个两个厉害的江湖人士帮忙撑腰，做生意容易遭同行欺负，所以他就和我师傅签订了一个契约，大意就是我师傅对我爹的请求有求必应，当然了，我家做的是正经生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违法乱纪之类的事情让我师傅去做。而且我家生意做的安稳，也就一直没用上我师傅出面，再后来就是我非要出来闯荡江湖，我爹虽然不答应，但是他也拗不过我，而且他就我一个儿子，自然是见不得我出事的，再后来就是他把我师傅找来，一方面指导我功夫，另一方面让他陪我闯荡江湖。”
“金轮力士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走镖人，能和你家有这种渊源，认你一个毛头小子做徒弟，也是你的造化。”明风说道。
“我当然知足啊，所以这许久不见，对他甚是想念嘛，而且我都死里逃生好几次了，也没见他护我一次。也不知道师傅到底在哪？”时康说道。
“金轮力士武功高强，应该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明风说道。
时康打开装蛐蛐的那个木盒，看着里面的蛐蛐蔫了吧唧的，想起了满江，撅了噘嘴说道“满江也被你们赶跑了，都没人能陪我玩了。”
众人一阵沉默。恒河水面平静，船滑过处留下条条波痕。对面的恒城越来越远。齐鸣正闭目养神，突然睁开双眼，说道：“我上次从一个姑娘那拿到的百两黄金呢，你们都放哪了？”
众人齐齐回头，知道这是齐鸣又变回齐鸣了。琴吟问道：“你可记得你给一个患有毒瘾的公子施针，结果将人家治病治死了？”
“不可能！”齐鸣双眼圆睁，怒气冲冲，“我齐鸣行医治病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你休要信口胡言。”
琴吟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没救了。又说道：“我说齐神医，既然你医术那么高超，你咋没给自己看看病呢。”
“我有什么病？我可没病！”齐鸣瞪着眼睛，甩了甩双手，放在双膝上。“你们快说，是不是把我的百两黄金藏起来据为己有了？”
“钱已经还给人家了。”明风说道。
“还给他们？为什么要还给他们？我自从被梁王削除医师资格，苟且了好久才开始行医赚钱，如今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大户人家需要治病，这钱你们说还就还了？”看的出来齐鸣很是生气。
“你都一把年纪了，要那么多钱到底干啥啊，埋家里地底下下崽吗？”琴吟一直不理解齐鸣行医，高价收费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果他有别的要求倒是能理解，但是土埋半截的人还对钱财那么执着她确实是十分不理解的。
齐鸣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说道：“你这这群年轻人知道个屁，一个个愣头青，做事情顾头不顾尾，就靠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毫无悲悯之心。”
琴吟撇撇嘴：你清高，你有悲悯之心，谁不知道谁啊，装什么装？
齐鸣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开了四十四家医馆，设立在中原各处，专门为一些没钱治病的人救治，如果我不从这些有钱人的手中多捞一些钱财，我那些医馆又将怎么维持？那些没钱治病的人又将何去何从？白白等死嘛。”
众人一愣，毕竟他们之前所认识的齐鸣，是一个只顾个人利益充分压榨患者的俗医。还是说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曾认识真正的齐鸣呢？
“你们两个，”齐鸣指了指琴吟和明风，说道，“我为你们救人时候，代价为什么是要天之涯，你们可知道？”
琴吟明风躲过齐鸣炙热的视线，那眼神太过于矍铄，甚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无法让人直视。
“天之涯，不仅给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希望，也给了我希望，里面的财富，可以支撑我继续开医馆，扶贫济困，救死扶伤；而那里面所潜藏的经书，药方，那才是我孜孜以求的宝藏。”
此时此刻，众人的的沉默震耳欲聋。
“因为扁由的存在，我曾经一度心存嫉妒与不甘，凭什么，到底凭什么，他能得到世人的认可，而我却只能屈居他的名气之下。那时的我心高气傲，只觉得我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比他强，可是我越想证明自己，行医之路走的就越偏，我知道，并不是我的行医之路偏了，而是我的行医之心偏了。直到后来扁由因为瘟疫中治病救人而死，再后来她的徒弟二娘即使身患重病，却还是只身鼠疫疫区之中，于自己不顾。在我给二娘问诊最后一脉的时候，我痛苦极了，我不明白她们如此的坚守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坚守的是医者仁心。坚守的是我丢失的那颗心。再后来我把我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以林达的名义建设医馆，治病救人。而齐鸣的名声，既然是臭的，就让他一直臭着吧，我可以利用这个身份继续为达官显贵们看病，赚得高价报酬后再去资助医馆。我深知，齐鸣这个名字在我死后必定会毁誉参半，但那也不重要了，就当是对我过去仁义不施的惩罚。”
琴吟等人因为齐鸣的自述而心有戚戚，所以永远不要去给任何一个人下任何的定义，你永远不知道他行为的背后到底是出于什么玄机。
“阿弥陀佛。”小和尚说道，“施主能够自渡，说明慧根深种。又能忍辱负重，劫富济贫，真是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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