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古怪。
降臣把玩着发丝，无言。
林旺则是呆滞许久，半晌才同镜心魔一块起身。
“天巧星林旺，见过远大人！”
“天罪星镜心魔，见过大帅！”
“好，好，好。”
王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们一直在寻本帅？”
林旺眼眶中有泪水打转，但他强忍住，开口道：
“自您离开长安后，我便一直在寻找您可能去的地方……直至半道上遇到镜心魔，他卜算出了您的大致方位，吾二人便一直南下…”
王远聆听着林旺的诉说，半晌才道：
“辛苦了。”
降臣在一旁翻着白眼，他辛苦，我就不辛苦了？
“无事，无事，只要寻得大帅，这一切都值当！”
林旺偷偷擦了下眼泪，却被身旁的镜心魔嗤笑。
“没出息。”
“就你有出息！”
王远没有理会二人拌嘴，则是拿起了筷子，掐起一块鸭肉喂入口中。
“武川的鸭子，挺鲜嫩的。”
“哼，那也不看看是谁点滴！”萤勾傲娇地抱起了双臂。
王远笑笑。
萤勾这性格不错，自娱自乐。
“一起吃吧，菜要凉了。”王远宛若一家之主一般，招呼着。
大家这才动筷。
从客栈外迟迟赶来的辰龙，握着数根糖葫芦串。
“来来来美牛，你的糖葫芦！”
“再这么叫，额捶死你。”萤勾不知从哪学的一句凶人的话语。
辰龙置若罔闻，又拿过一根递给丑牛。
“丑牛，这是你的。”
“谢……谢……”丑牛接过。
剩余的糖葫芦，辰龙则是将其放在了一旁的酒桌之上。
王远看着丑牛的动作，不由得：
“怎么，我们吃不得？”
辰龙挠了挠头。
“大帅，大家都已经不算作娃娃了……”
“不是娃娃，就吃不得糖葫芦？”王远反问。
身旁，降臣的眸子一亮。
这句话，怎如此熟悉。
“可以吃，可以吃。”辰龙讪笑着，他是真怕王远因为方才的事情把他串成糖葫芦。
“咻——”
一根糖葫芦飞入王远的手中。
“诺，吃吧。”
降臣一呆，看着眼前递来的香甜。
再望向那张俊朗的面庞，不由得回忆迭起。
幼时的自己，正是被那抹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所感染。
他总会笑着递给自己一串糖葫芦，
“诺，吃吧。”
“怎么，不喜欢吃了？”王远的声音将其拉回了现实。
降臣顿了顿，面色羞红地接过糖葫芦。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
“呵，本帅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你！”降臣柳眉倒竖。
桌子那头的林旺等人窃窃私语。
萤勾：“负心汉赢麻了，呜呜呜……”
林旺：“师……师娘？”
镜心魔：“大帅的秘闻，竟然被吾知晓了。”
丑牛：“大帅的灵魂…怎么一会不像袁帅，这会又像袁帅……”
辰龙：“害我之前逃窜那么远，原来是一家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寅虎：“辰龙你再叽叽歪歪，小心额锤死你。”
王远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怪不得七魄不愿意从幻境中出来。
“掌柜滴，还有几道菜？”萤勾大声道。
“女侠，就差最后一道！您稍等！”掌柜地赶忙回复。
“大家都先别吃辽…等这最后一道菜上齐吧。”萤勾忽地开口。
“为何？”降臣不解道。
“额摇滴人，马上到了。”萤勾神秘一笑。
王远闻言，若有所思。
武川客栈外。
官道上，两驾马车徐徐前行。
前车四男，后车两女。
“侯卿尸祖，为何要加急赶来参州？”一红衣男子问道。
“有人唤吾。”侯卿折扇轻摇，屹立马车上。
“是谁？”白发男子张口道。
“前方百尺即知。”侯卿说罢，闪身下了马车。
其余三人往前打量而去，只见一客栈立在前方。
“师哥！怎么停住了？”
身后马车传来一声呼喊。
“侯卿尸祖说，到站啦！”红衣男子故作大声。
“啊？”
四男两女共六人，前前后后往客栈走去。
“这客栈里，究竟是谁？”白发男子小声道。
“希望是友不是敌。”红衣男人眼神深邃，瞧了眼空旷寂寥的武川街道。
“若五日内再寻不到他……吾等便准备救世吧。”
“好，李兄所想，便是吾意。”白发男子坚定道。
“张子凡！你们又在商量什么坏事呢？”粉衣女子怒道。
“林轩，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天大的好事！”
……
客栈里的众人，看到菜品堆得甚满，甚至拉来一张桌子才堪堪将菜品放下。
“点这么多，能吃得完么？”辰龙狐疑道。
“你要相信萤勾尸祖的实力。”林旺托着下巴道。
“啪嗒啪嗒……”
客栈外忽地传来几声密集的脚步声。
林旺等人下意识望去，却见一轻摇折扇的俊逸白衣男子打头，踏入客栈。
“侯卿尸祖？”
俊逸男子身后又显一人，中年模样，胡须拉碴。
“平川叔？！”
“啊？旺子！！啊！大帅！！”李平川愣住了。
侯卿与李平川身后，再涌出四人。
白发儒雅长袍，手持铮锋铁骨扇。
粉衣马尾女子，腰间斜插惊鸿剑。
蓝衣素雅冷清，横握冰霜素心剑。
红衣冲冠男子，背负宽墨龙泉剑。
正正好好四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王远抬了抬眼皮，画面稍显寂静。
红衣男子走到王远身前，久久注视。
在场众人皆是屏住气息。
新帅与旧帅，正同台。
“你是……他吗？”红衣男子语气带着颤抖。
“呵呵…吾可以是任何谁，亦可以谁也不是。”
王远语气轻松，道出常用的那句。
“回答我！回答我！”
红衣男子的语气瞬间变得激动，身后宽剑不住地颤抖。
“跪下。”
王远冷喝一声，一掌轻拍面前红衣男人右肩。
“铿——”
红衣男人在弥天的气势下，弯下了膝盖。
身后龙泉几近崩裂，且抵挡不住这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红衣男子终是跪下，瞳眸被泪水浸满。
“本帅，即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活着，很稀奇吗？”王远似是自问。
“星云……”身后三人有些心惊，但他们大抵是猜到了那俊朗男人的身份，此刻并未上前阻拦。
毕竟李星云的命，是那人给的。
“恨我吗？”王远轻声道。
“恨你……什么？”红衣男子浑身颤抖。
“恨本帅操控了你的一生，恨本帅让你经历生死离别，恨本帅是棋手…而你，只是棋子。”王远的脸上，看不出神色。
“恨…但，都过去了……”红衣男子语气微弱。
“既然恨，那如今……本帅再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
王远陡然从桌椅上起身，掌心对着客栈外的天穹。
“嗤——”
破空声袭来，一道古朴鎏金剑自天际而来，绕过众人落入王远的手中。
“此剑，名长安，拥此剑者，定可安天下久之。”
说话间，王远轻跺地面，气浪将红衣男子的身形震起。
顺手，将长安剑塞入其手。
“这世间第一剑在你手，本帅给你……用它杀我的机会。”王远眼神淡漠。
“不要！”
降臣第一个不答应。
她想将王远拉至一旁，却连拽动其身躯都做不到。
“不良帅！你又发哪门子疯！姑奶奶好不容易寻到你！”降臣拖着哭腔道。
“无碍。”
王远轻拍降臣手背，却是将挪开。
“你不是恨本帅么？杀我的机会就在眼前，来啊！”王远厉声呵斥。
“嗡——”
红衣男子持起长安剑，欲往王远胸口而去。
“李兄！不要！”
“星云！不要冲动！”
“师哥！！”
“铿——”
长安剑刺出。
但却撞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
是龙泉。
此刻的李星云，右手所持的长安剑刺穿了左手中的龙泉剑。
“啪嗒——”
龙泉剑碎成数块。
“我不杀你……也杀不了你……”李星云痛苦地跪了下去，与龙泉剑的残渣跪在了一起。
王远轻笑一声，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
“勿要让杀意……驱使你。”
“谢大帅教诲，请受徒儿三拜！”
李星云抹去热泪，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拜，谢大帅授武之恩。”
“二拜，谢大帅教会我乱世的生存法则。”
“三拜，谢大帅赐心之恩！”
林旺顺势走上前，语气中带着一抹释然。
“师弟林旺，见过师兄，见过师傅。”
“哈哈哈哈——”
王远长笑一声。
“本帅如今也是有了门派，叫天罡可否？”
……
宴席开了。
两桌拼凑在一起，却未坐满。
尚有几个空位。
但看来今日，是坐不满了。
“本帅有些怀念长安的日子，参州事了…便回去看看吧。”王远夹了块肘子放进降臣的碟子。
“好说好说，大帅回京，岐王必然用八抬大轿抬大帅入宫！”李平川喝了点小酒，脸色红润道。
“八抬哪够？需十八抬！”
说话之人在客栈外。
正缓步走入堂中。
一席紫黑衣袍修饰的身材健壮而修长，额头纹路显其神秘，一对异瞳更惹人瞩目。
“宋文通，本帅不喜高调。”王远随口道。
“大帅，多年前您在凤翔一掌将我打出城墙的时候…可不低调啊！”李茂贞轻笑。
“哈哈哈哈——”
酒桌上众人响起了笑声，只有辰龙三人发蒙。
来的这些人都他娘的谁啊？
“辰老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当今天策上将，岐王李茂贞。”林旺对着辰龙道。
“那大帅为何叫他宋文通？”
“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天下未有不散的宴席。
客栈事了，江湖的故事仍在继续。
……
深夜，王远不知何来的雅兴，登上了武川城门楼子。
却看到一佳人早已等候。
“来这么晚，哼。”佳人娇哼一声。
“刚刚好，不是吗？”
二人抬眼，却见玉蟾蜍当头。
天地未有雪，却白蒙蒙的。
“好美的月亮……”佳人叹道。
“如你一般。”王远附声。
“又是跟萤勾学的？”
王远轻笑一声，揽佳人入怀。
“不，本帅无师自通。”
…
今夜武川月，城楼只独看。
遥怜江湖事，未解……忆长安。
参州参州，终得苦后来甜。
……
……
（全书：完）
……
……
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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