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停顿一会，对外面说道，“全部押到岸边，骑军即刻沿大河北上，别坐船了，到开封府渡河，不得惊扰地方。”
李尊祖领命离开，林威对魏忠贤扬扬下巴，“请船上所有先生到船舱说话。”
朱由检以为林威会接着问，没想到他闭眼了，看一眼对面的云梦，皇姑眼神游离，再看一眼皇嫂，这女人关注点全在男人身上…
孙承宗、李标、高攀龙…还是那几位，但这次多了杨镐，几个老头落座，看向信王和他的家眷全是疑惑。
“殿下，把圣旨让几位看看！”
林威突然开口，朱由检不疑有他，拿起圣旨递给孙承宗，还行了个礼，“孙师傅请！”
孙承宗疑惑展开看一眼，啪，瞬间合住，眼神呆滞望了众人一眼，再次疑惑打开，然后递给了李标…
传了一圈递给杨镐，最后回到信王手中。
林威又开口了，“这是密旨，算是应急的诏书，有备份但不会公布，将来就算是遗诏，也不会这么传天下。刚才林某问殿下，若陛下后宫有孕怎么办，殿下说不知道，将来由朝中决定，诸位大人怎么看？”
高攀龙立刻问道，“遗…遗诏？陛下…”
“别激动，陛下好着呢，信王出现在这里，所以才会有遗诏，他不来就没有。”
几个阴谋家马上意会到了一点点原因，齐齐低头思索，只有高攀龙说了一句话，“高某认为侯爷这问题是为难人。”
林威哼哼笑了一声，又往起稍微坐坐，结果变成两人半躺着与众人说话，旁边还坐着一个俞氏，但他们都自动忽略了女人…
杨镐率先拱手，“侯爷，这问题没有答案，怎么答都不合适。”
孙承宗也接着道，“假设就是混乱的开始，国本拒绝假设。”
林威看他们齐齐点头附和，又看向信王，“其实我几日前在东江俘虏了女真大汗以及他们核心族人，但我又把他们放了，殿下猜为什么？”
“孤刚听说了，宛平侯心怀天下大义，心怀三皇五帝千年荣光，狄戎蛮夷的确划分过于简单，大明境内的蒙古人、老回回、高原人、西南山民，都是大明百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是对的，但何人是我族需要中枢重新告诉天下人，效忠大明皇帝的人都应该是我族。”
“这么说殿下也知晓皇太极向我效忠了？”
“向宛平侯效忠即向大明效忠，没什么不妥。”
“殿下是个敞亮人，我再请教殿下一个问题，若京城突然混乱，皇家没有留下继承大位之人，帝系不幸全部绝嗣，天下会发生什么?不要反问我为何会发生，这是个假设。”
朱由检差点脱口说拒绝假设，犹豫了一下，学着孙承宗再次说道，“国本拒绝假设，但太祖分封所有宗室，若帝系不幸绝嗣，天下大概会有很多朱姓皇帝，如同汉之光武一样，最后又重归一统。”
林威吭哧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中原历史皇帝共有三十多位兄终弟及，宋朝的赵匡义，大明的世宗都算，每一次兄终弟及，都代表中枢剧烈的动荡，因为新皇帝没有任何声望，需要打压旧臣提拔新臣。
中原历史上叔传侄也有，汉昭帝无子传位侄孙、汉成帝传位侄子、宋仁宗传侄子英宗、宋高宗传堂侄孝宗、宋宁宗传堂侄理宗、理宗传侄子度宗…每一次叔传侄，不仅中枢动荡，整个官场都会动荡，进而让民间苦不堪言。
但他们均因无子才传侄儿，在我看来，兄终弟及是不得已为之、叔传侄更是不得已。
所以答案很简单，遗腹子幼年封王就藩，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如此才能保持天下安稳，也能彰显君王天下大责。”
林威再伸第二根手指，“殿下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何人是我族需要中枢重新告诉天下人，这一句说对了，因为士大夫们都能说对，他们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做而已。
效忠大明皇帝的人都应该是我族，这句话说错了，因为士大夫同样都会说错。
可见殿下的答案来自某人之口，殿下只不过复述出来。
可能你们现在都没有认识到自己错在何处。
答案是效忠的主体错了，这是家天下思维，正确的说法是，效忠大明的人都是我族。
皇帝是士大夫的代表，局限性过大，想做一个有为的皇帝，必须代表天下百姓，而不是为帮自己坐皇位的士大夫说话，为他们争利益。”
林威再伸一根手指，“若帝系绝嗣，天下会有很多朱姓皇帝，这是一定的，毕竟皇族很多，枭雄反贼都需要旗帜聚拢人心，但林某可以保证，他们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做正统。
殿下说天下最后会像汉之光武一样重归一统，这是自欺欺人的梦话，太祖分封诸王，成祖削藩，朱明宗室空有宗室身份，就算其中有几个聪明人，他也没机会一统。
因为…朱明皇朝真正的地方大权，武力大权从来不在宗室手中，想成事就得靠别人、
指望别人助你一统天下，再把你扶上帝位？
天下会有这样的蠢人吗？
也许有吧，起码皇室眼里，我宛平侯就是这样的人，陛下逼迫我做这样的人，殿下期待我做这样的人。
诸位看，任何事抛开身份谈利益、谈好处都很纯粹，人性的逻辑很简单。
那为什么贵人贪婪权力财富，却指望别人做个道德君子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自古以来的官场强盗逻辑。
宁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就是自古以来的皇权思维。”
林威说完了，放下手淡淡看着众人，没有一个人接茬，朱由检双臂颤抖的很厉害，林威看到他的样子又笑了。
“殿下知晓陛下为何送这份遗诏吗？因为陛下怕我杀你，问题是本侯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本侯有杀藩王的武力，信王就会送命？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在陛下眼里，本侯是与他一样的争权夺利思维，陛下明知天下没有道德圣人，又期望我做个道德君子，真替他心累。其实，人呐，做个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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