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匆忙赶过来的三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冉玖汐几个大跨步上前强行拽起晕在地上的周超，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接招呼了过去，把他打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倒是列举出来给我听听。”
她怒视周超逐渐红肿起来的脸，目光森寒地似能剜掉他一块肉，五指骤然收紧的力道勒得他整个脸蹿地涨红，说不清话：“上脱……鸭你……名。”
冉玖汐哂笑了声，把周超重重地按倒在地，他的头在地上磨出“咯呲”的声响，嘴里不断地溢出要死不活的惨叫，血混着唾沫一起浸湿了泥土。
就在两天前，三沟子跟着冉玖汐前后脚来了武队的营地，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说周超这人一定有问题。
“我虽然干点偷鸡摸狗的小事，可村里边的一动一静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敢确定怪物是听周超使唤的，凡是看不过眼他的都死于怪物爪下了，我还见他……”
冉玖汐认真地听他长篇大论了一番，总结下来就是周超利用怪物扮演假神仙博得村民的信任，不时还会对俊男靓女下手，至于是抓起来还是死了有待商榷。
“他为什么独留你一个唱反调的？你盯了他这么久，他能没点感觉？”
她抬眼看三沟子的目光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好似要透过那瘦弱的身板把他里里外外看个干净。
“我……我这……”三沟子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好一会才艰难地续上自己的话音：“我没个固定住所，想在哪就在哪，今个在人烟囱里过夜，明个没准就跑山头上了，周超哪里逮得住我。”
说着，他揉了下发酸的鼻子，回想起这些年艰辛的日子一时间内心感慨良多，也顺带感慨了下自己难得混出的几分机灵让这日子还有得过活。
冉玖汐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不耐烦：“得了吧，卖惨在我这没用，哪凉快哪待去。”
可三沟子没有要走的意思，咬着牙道：“少侠得防着点姓周的，他指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
冉玖汐忽地笑了，“咱们才认识几天，你怎就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伙的？”
“少侠带着这么厉害只黑狐，身手必然好得没话说，会武的人哪有百转千回弯弯绕绕那么多心思。”
三沟子说话时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自豪，看着冉玖汐的那双雪亮而清晰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憧憬和向往，让她不由得一愣，随即她无声地叹了下：“想学武的话就留下来吧，去营地里混熟几个兄弟，学不学得到看你本事了，不过头脑简单这帽子我可不戴。”
耳边周超的杀猪叫一声大过一声，想必他早就发现三沟子也来了营地，干脆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用藏着掖着了，行为越发大胆了起来。
“再不说真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冉玖汐抬脚把他膝盖压在地上用力一踩，“嘎嘣”的脆响声伴着周超惨绝人寰的痛嚎，他的膝盖骨头碎得彻底。
“别以为你那些小动作瞒得过我，早点招了，想死痛快一点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这两天周超频繁接触怪物传信，想必是在联系诡渡，冉玖汐都让宋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想着他最多也就是搞事情，没料到竟然筹谋着想要她的命。
周超所送出去的信没一封得到回应，上头要她命，话还能说得再扯一点吗？
周超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痛呼，地上磨出来的血已经浸染了大片土地，但这些冉玖汐都熟视无睹，粗暴地把他扯起来问话。
“没等你上边的大人物发话就匆忙动手。”冉玖汐微微眯起眼睛，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冰冷地像死神敲响的亡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死？”
周超被血糊住了视线，看不清冉玖汐的表情，但这阴森的声音吓得他身子止不住颤了下，整个人破溃地哭喊起来。
过了许久，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死命偏过头瞪着她，大吼了出来：“你这种人懂什么！你被人囚禁过么？你被人控制过么？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小破村和怪物待一块！好不容易有了这般地位，凭什么你几下拳脚就能分走一点地位还能自由脱身，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一个文弱的书生，完全可以去做官，去拼自己大好的前程，落得如此地步，确实让人同情，但冉玖汐不为所动，她不顾周超要死要活的痛嚎，硬是把他拖到宋濯打的水桶前用力往下一怼：“看看你现在扭曲疯癫的样子，像是个人么？”
周超一下子疯魔了起来，嘴里听不清在胡乱吼着什么，拼命挣扎着不去看水里的倒影，可冉玖汐偏不让他如意，用力按着他的头逼他直面那个半人半鬼的扭曲面容，最后他整个人崩溃大哭了起来，伸手狂抓自己的脸，那张血泪模糊的脸简直难以入眼，活像妖魔。
宋濯大多时候都跟在孟姜手下，没见过上头两位暴怒的样子，一时间完全被镇住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想拉开她：“要不先打晕关起……”
话还没说完，冉玖汐突然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少顷，她注意到宋濯极度紧绷不自然的姿态，语气放平缓了些，问道：“你打晕的？”
宋濯慌乱地撇开了视线，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唔了声，头顶炽热的凝视他有些遭不住，许久才憋出三个字：“他想逃……”
说完，他低下头去缄口不言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奇怪至极，是个另类，周超干出这样的事，哪怕冉玖汐当场弄死他武队都不会有一人反对，甚至可能还会跳起来拍掌叫好。
他也见过冉玖汐在流涧杀红了眼的模样，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不应该染上这些血腥，总会不自觉掠过那些血腥的场面，仿佛印象中她只是高高在上极具敏锐聪慧头脑的指挥官。
宋濯有点抓狂，固执地想上手阻止冉玖汐可刻进骨子里的军规又按着他不能发作，在这艰难的思想挣扎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极其不自然地紧绷着，从脊梁骨一路顺下去僵成了一块木板。
武队几乎没人注意到他这怪异的状态，但他站得很近，冉玖汐余光一瞥便观察到了，不过没吱声问，先扭过头处理脚下这个丧心病狂。
“逃？”冉玖汐看着那面目全非的面孔，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看来你也不是不怕死，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还明目张胆地传信放火，我还以为你有多勇敢呢，原来只是虚晃的炮仗空吓唬人罢了。”
少顷，周超抓脸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整个人很安静，状态说不出的怪异。
冉玖汐微一怔心神，手上力道微松，他突然一歪头露出一个痴呆的笑容，嘴边挂着哈喇子，眼珠锈得不会转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的脚：“香香……”
“这就傻了？”
冉玖汐打量了周超两眼，无趣地把他随手扔在了脚边，一回头，宋濯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她也没那么多心神去管他，于是直接开始说事。
“他发出的信全无回应，要么那些人抽不开身，要么就是不想管了。”说话间，冉玖汐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仿佛方才的森寒冷俊都是错觉，“都打起来精神来，尽快把这大片村落一一收了，以后就是你们的地……”
眼角瞥见周超突然从怀里抓出一小瓶东西十几二十颗猛地往嘴里到，冉玖汐话音倏地一顿，猛地伸手拍掉那瓶子，怒吼道：“这什么玩意吃一大把？你真不想活了！”
话刚一落，周超竟露出了极度舒服享受的表情，整个人好似放松了下来，不一会，他刚平缓下来的面容开始阵阵抽搐，全身开始剧烈痉挛了起来，耳边又响起了新一轮撕心裂肺，武队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短短几秒停顿，周超停下了痉挛得“花枝乱颤”的手脚，唔地一声咽了气，瞪大了死气沉沉眼珠，血泪模糊的脸成了他最后的定格。
一时间武队中的玩闹声，叽叽喳喳的小声闲聊都消失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看着今日这场悲剧的主角，心里百感交杂，不是个滋味。
丧尽天良地和怪物为伍杀人，一个文弱书生大抵是不愿走这样的路的，如果没有人把他推上这条深渊，或许他还在平庸地念着书，或许过着安稳的日子，又或许高官通达……但或许终究只能是或许罢了。
冉玖汐缓缓低下身，捡起地上那仅剩一颗的小瓶子，扫了一眼死状可怖的周超，无声叹道：“早点把他火化了吧。”
小平村没了怪物的侵扰，大家总算安定了下来，走在路上不时总会遇到有三两个结成伴的小伙子用扁担挑水下地里干活，不知是哪户人家做饭的烟火香气远近不一层叠着飘散在空气中，妇女搬把椅子坐在太阳底下边晒太阳边纳鞋底绣衣裳和别家换些柴火菜肉，所有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富有生活气息。
在家做饭等大人干完农活回来的半大小孩无聊地瞥向窗外，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于是兴奋地探出头去：“少侠回来看我们了？我可乖了，还会做饭呢，少侠留下来吃一顿吧。”
冉玖汐笑着摇摇头：“不了，留着你自己多吃点吧，下次看见你一定要长高长壮来。”
见她要走，男孩急忙一转身出了屋跑到冉玖汐跟前拽住了她的衣摆，刚想脱口而出的一句“我想看看黑狐”在看到她身后十几二十个大哥哥时咽住了，默不作声地往冉玖汐身上靠了靠。
“这么严肃干什么？瞧把孩子吓得。”
冉玖汐顺着小男孩的目光一转头发现了十几二十张跟要审犯人似的臭脸，皱着个眉一抬下巴，眼神带着一种锐利的光，或许是在长期刻板的军规下训练出了办事时的绝对端正态度，此刻脸上丝毫不见放松玩闹时的愉悦，一个个严肃得很。
被冉玖汐这么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只是个孩子，林琛用力揉搓了两下自己的脸调整出一个笑容来，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柔和友善一点。
“哥哥以后在这常住，要是觉得无聊了来找哥哥玩哦。”
林琛蹲下身来和小男孩齐平，跟他亲近了些距离，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男孩倒也没抵触，不过没理林琛，固执地不撒手，抬头问道：“我能看看黑狐么？”
林琛手一僵，这算是被小屁孩无视了？
“想出来么？”
冉玖汐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黑狐应了声直接从血珍珠里出来了，小男孩看着变戏法似的黑狐，兴奋地手舞足蹈。
“方便把村民们都喊过来么？”冉玖汐见小男孩一眼都不愿意看她，全程盯着黑狐有点暴躁地双臂环胸不满道：“喂！这就不理我了？”
林琛受到打击的幼小心灵得到了一丝安慰，乐呵着回去凑贺晨余耳边，说道：“你是用什么法子和黑狐套近乎的，分享下呗。”
“啊，这个啊……”贺晨余愣了下，回想了一会，缓缓说道：“就是单挑了一窝狼，正好被他看到了。”
那天清晨负责炊火做饭的范香溜出去拾捡柴火，见附近秃了快，就走得有点远，正巧发现一窝狼，惊慌失色地跑了回来还掉了一只鞋，是他娘给他缝的，于是贺晨余二话不说深入狼窝揍了十几头狼才从它们嘴里抢回来，事后范香极其感动地接过那裂开一条边的鞋子，差点想喊“你是我亲哥了”。
林琛被雷到了，愣愣地看着贺晨余，他全须全尾地跟个没事人一样，这还是人吗？
“干嘛这么看着我。”贺晨余掀起袖子裤腿指给他看，“这……这，还有这都结痂了，没你想得这么潇洒。”
冉玖汐注意到这边惊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带着这么多伤去给黑狐打野味？”
“不碍事的，我哪有那么矫情。”贺晨余发现冉玖汐撸起袖子大有想揍他的架势，连忙说道：“我先回营地处理了才去的。”
林琛：“你是不知道疼的吗？我碰了你这么多下也不提醒我你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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