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在外边步子飞快，使得身后的侍从不得不紧步快走。但她走进君临殿，步伐却莫名慢了下来。
“恭请皇后娘娘安~”
侍立在暖阁外的近侍奉安行礼后，却发现上官凝驻足门外，好像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不进去禀报吗？”
“？”
奉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皇后娘娘来君临殿，不是一贯直来直往吗？每次宫人们还来不及进门禀报，她自己个儿就已经到薄野琊跟前了。
今日怎么……
奉安又揖礼道：“奴才失职，这就去通禀。”
“诶！”
上官凝叫住他。
“不必了，本宫自进去便是。”
上官凝方才倒像是在磨蹭时间，在门口了还要考虑着要不要进门去，主要是，能说些什么呢？
罢了罢了，总能找到话说的。再不济，就坐在他面前发呆好了。
她舒了一口气，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暖阁。
薄野琊正坐在正位上，以手执笔，低头写着什么。
出元在一旁磨墨。
见到上官凝来，他放下手上的动作，行了礼。但并未出声，因为薄野琊在处理事务时最烦嘈杂。
这轻巧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到的珠翠玎玲声，这是能让出元行大礼，却不肯向皇帝行礼问安的人。
薄野琊都不用抬头，便知来的人肯定是上官凝。
“不用磨了，下去吧。”
薄野琊仍是不抬头，轻语。
一宫女为上官凝奉了茶，和出元一道出了暖阁，顺带关上了门。
上官凝一直注视着薄野琊，他倒一直不肯抬头看她一眼。
直到上官凝已经坐着一会儿，薄野琊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一眼看去，上官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眼中满是探究。
“有事？”
薄野琊还没从处理政务的庄严肃穆中转换过来，此刻一脸冷漠。
倒是上官凝忽然嘴角微扬，浅浅一笑。
“没事。”
她说完后却忽然凝重了表情。
“不，也许有事，让我想想。”
上官凝收回目光，大脑飞速旋转。
薄野琊不明她的来意，但面色松弛了一些。
“你今日不是召了人入宫，高兴么？”
他说完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高兴。不过和她们玩儿叶子戏，我一个人从头输到尾。”
上官凝的脸色有些苦涩。
虽然这些钱财算不了什么，可是运气也太背了吧！
“叶子戏……朕倒是不会。”
这样纯粹玩乐的东西，薄野琊只是听说过。
“你不会啊~我可以教你！”
上官凝突然来了兴致，但又焉巴下去。
“只不过，平时我们两个人，也凑不着一桌……”
“而且叶子戏应是一玩儿就是一下午，朕未必有时间。”
“……”
上官凝笑着回应道：“那，你永远也不会担心会输钱了，哈哈哈。”
薄野琊跟着漾起笑意。
“在理。”
“对了，朕想起一事。朕就要派上官将军驻守到边关去，你要不要再见他一面。”
“军事紧急否？”
“朕已经写了旨意，待这几日整顿军营后，就要启程。”
薄野琊手指点了点桌案上的绫锦，正是他才写好的。
上官凝犹豫了一下，才迎上薄野琊的目光，面色牵念，眼神却极其坚定。
“不必了。让父亲安心做事吧。”
“好吧。”
薄野琊回应得很温柔，好像害怕声音伤着谁。
上官凝也极为温和，这殿内倒是没有往常的争锋相对，一片安然。
“说到写字，我确实字迹不佳，那今日可否向你讨教一二？”
“啊？哈哈哈”
薄野琊失笑，还是第一次见上官凝这样虚心求教。
“不方便就算了……”
上官凝语气嗔怪道。
薄野琊于是敛了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还有些奏折，今日事，今日毕。”
上官凝顺着他的目光，打量了那叠放整齐的册子。
不能算是“一些”，只能说是“一堆。”
“嘶~这~”
上官凝尬笑。
“政事要紧，你批阅吧。”
“我就坐这儿，等你。”
薄野琊略迟疑一下，道：“嗯，好。”
方才和上官凝说话，也算是休息一阵儿了，薄野琊继续投身于案牍间。
没什么好继续说的，快一些处理完事务，便快一点接受上官凝的“讨教”。
上官凝慵懒地倚着靠背，直勾勾地注视着薄野琊的一举一动。
无非是翻开折子来看，用笔批阅，有时再回写些什么……
上官凝本来觉得这样靠着是最舒服的，可时间一久，也同样难熬。
于是她微弓了身子，手肘撑在身侧小桌上，还是继续看着薄野琊。
毕竟他是这殿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活物，和那些不会动的东西相比，看着总没有那么无趣。
但她的目光实在炽热。
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你看，心中总有几分不自在。
薄野琊抬头问道：“叫人给你拿些书看吧。”
“不用，我就看你。”
上官凝回答得很干脆。
薄野琊却无奈地浅笑。
罢了罢了，由她看吧，反正又不是别人。
上官凝最后索性用交叉的双手作枕，就此趴在桌上。
但她仍尽力抬眼，看那个烛光照耀下，脸色平静，只眼神忽而起伏，不一会又将波澜融于眼底的男子。
他井然有序地翻看着每一份奏章，偶尔放眼去看上官凝，发现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
上官凝眼前的情形确实越来越模糊——因为一阵睡意袭来，她渐渐闭合了双眼，安然睡去。
她确实睡着了，但耳畔仍能隐约听到有人进来，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是出元进来添茶，他的步子本来就轻，但薄野琊还是即刻甩了个凌厉的眼神过去。
出元有些疑虑，但见上官凝似乎睡着了，对薄野琊的眼神了然如心。
薄野琊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出元很谨慎地掂着步子，尽量小声。
怪不得上官凝的耳畔，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然戛而止，没有后文。
趴着睡实在不太舒服，上官凝有时忽然挪一挪身子，仍是闭眼，实则清醒一些，能听见前上方传来书册翻页的和放笔的声音。
但薄野琊察觉这动静，望去，见她最终还是一动不动，以为她又痴痴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烛花都有跌落了。
上官凝渐渐醒了神，正想起身时，耳边却听得有人踏着轻轻的步子，从前上方走来。
自不必说，这是终于处理完事务的薄野琊。
上官凝玩心大起，继续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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