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回过头看着外边，形形色色的人从视线中出现又消失。
她觉得就算什么也不做，就看着这些人儿，也是有趣儿。
薄野琊应该和她有一样的看法，因为他和她一样，眼睛一直落在车外。只不过上官凝的发髻阻碍了他的视线，让他不得不歪着头，脖子累得慌。
如果此时能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就好了。不行，大庭广众的，不得体。
早知道就应该包一辆车。
薄野琊暗暗后悔。
“你看。”上官凝指指前面。“那儿也有一辆。”
薄野琊顺着她手指的方位看去，也是一辆油壁车，但是有两个乘客直接坐在前窗外边，一男一女，一人捧着一坛酒喝。
“好畅快！”薄野琊感叹。
“就是，等会我们多喝点酒。”上官凝羡慕。
“嗯。嗯？”薄野琊发觉不对，“我可以，你不行。你对自己的酒量没有自知之明么，你若是放开喝，直接睡到明日了。”
“那你把我扛回去。”上官凝附在他耳边说，语气中掺杂暧昧。
薄野琊失笑。
“这样吧，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对了，我今日滴酒不沾。”上官凝饶有兴趣。
“你问。”薄野琊坐正。
“油壁车最受何人喜爱？”
“给你三次机会。”上官凝竖起三根手指。
薄野琊看着她，思考起来，但实在有些摸不着头绪。
“我们这种无车无马，又不想步行的人。”
上官凝撇嘴。
“喜欢边赶路边喝酒的人。”
薄野琊从方才那一男一女得来的灵感。
却立刻换来上官凝的否认。
“边赶路边睡觉的人？”
“唉。”上官凝摇摇头，“今日这酒我喝定了。”
薄野琊也没有表现出很失望，其实也在意料之中。若他真能猜中，那才是有鬼了。
“那是什么人？”薄野琊还是很好奇答案的。
“你一定想不到。”上官凝一字一字继续：“新~娘~子。”
“啊？”薄野琊满脸震惊。
“缠头掷锦，携手倾杯；催妆艳句，迎婚油壁。”上官凝吟出一句诗。
薄野琊闻所未闻。
“许多女子成亲时，坐在油壁车上，从娘家前往夫家。这车方便，适宜，装饰一番也有台面。”
上官凝已经陷入联想了，“她们路上所见，应当也是这样罢。不对，行人见了婚车，都要争相去看的，肯定热闹，喜庆。”
薄野琊听着她的话，却不能想出这样的画面，毕竟没见过。
“我从未见过。这路上也没有。”
“成亲不都在黄昏么，现下自然看不到。况且雍都城这么大，谁知道在哪条街有人嫁娶呢。全凭运气的事儿。”上官凝笑，“不过，我见过。红红火火的，热热闹闹的，到家门口时还会丢喜钱，众人都去捡。”
捡钱？这倒和皇室嫁娶习俗完全不同。
“算了，我也不必看，没有比我们成亲阵仗更大的了。”
这倒是事实。
不过还有个事实。
“兰陵坊到啦。”车夫扯着嗓子。
“太好了，下了车，再走几步就到了。”上官凝看着车外，摇了摇薄野琊的手。“诺，我都看到楼了。”
薄野琊摸了摸腰间，银子还在，能进去大快朵颐，才回答：“走吧。”
他虽坐在里面，却先下了车，才好在上官凝下车时接她一把。
相辉楼是雍都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多受名士雅客，豪绅贵族所爱，作聚会宴请之场所。
自然也有娱乐。
请舞姬乐伎来表演助兴，实属正常。
午时，薄野琊和上官凝进相辉楼，楼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进门就是一个圆台，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正在跳胡璇舞，舞姿曼妙，极具异域风情。
一舞毕，台下掌声雷动，无数的红绡被扔上台子，以示喜爱。
这时，才有一个店小二笑呵呵地迎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一方雅间。”薄野琊开口，正要和上官凝迈上二楼。
二楼和三楼是雅间的位置，两人都知道。
店小二却“哎呦”一声，“二位客官来得不巧，已经没有雅间了。”
“都坐满了？”上官凝惊讶。
“都满了，除去正在用饭的客人，还有虽人未到，却预定了位置的，我也不敢把那些客人的位置让给您不是。”店小二满脸歉意。
“你们楼里，今日生意真好。”
“嘿嘿，托您吉言。要不，您二位就请坐那儿吧。”店小二指了一楼的一个位置，那位置是欣赏圆台上表演的绝佳位置，想必定是才有客人从那儿离开，否则也轮不上薄野琊和上官凝。
“坐那儿，可是看玉莲姑娘跳舞的顶好地方。嘿嘿，她等会儿还要再舞一曲呢”。
薄野琊不置可否，看向上官凝。
“行吧。”
既然上官凝同意了，店小二热情周到地将二人引到那桌座位上。
虽不是雅间，每桌也是有珠帘和屏风隔开，行走坐立，互不干扰。
不过，每桌或有人聊天嬉戏，或遣人唱曲儿，这声音却不可避免影响附近桌次。
二人都点完菜了，薄野琊还嘟囔：“早知道遣人来预定个座了，这儿实在不安静。”
这辈子就没在这么吵的地方吃过饭，真受不了。
“算了，千金难买早知道。这儿有免费的舞蹈看，也算因祸得福了。”
说完，上官凝端起茶来喝，目光却看向了台上的女子。
玉莲又上台了，风姿绰约，舞技精湛。旋转如风，绝无伦比。
跳到起兴处，还请了台下的一位小郎君一起舞。郎君一手持酒杯，一手牵美人，舞动起来，绿莹莹的葡萄美酒如碎宝石般飞迸而出。两人互进互退，一柔一刚，配合得当。
上官凝惊喜地站起来，如台下众人一般忘我地拍着掌。
“怎么？”薄野琊抬头看她。
上官凝丝毫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向圆台走去，加入台下的喝彩大军。
众人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有人甚至站在凳子上，“玉莲，玉莲！玉莲！”众人一边鼓掌一边呼喊台上美人的名字。
上官凝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挥着双手向玉莲示意。
有个男人，真希望自己聋了，这样就听不到耳边的叫喊声。
他穿进人群，挤到最前面，挤到她身边去。
看这样子，和她说话肯定是听不到的。薄野琊拉下她的手，牵着她要出去。
上官凝转头看见是他，大吃一惊，开心道：“你也来啦，像我这样挥手就行。”
薄野琊翻个白眼，深得上官凝真传。
“走啦。”他在她耳边大声说。
“你不是来加入我的啊？”
“你觉得呢？”
“菜上好了，吃饭！”薄野琊走在前头为她在人群中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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