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在没课的时候喜欢去花园那边看书。
那儿种着牡丹，长着黄杨，还有紫荆，长寿花，石斛，小飞蓬，酢浆草，下面是深深的马唐草和马齿苋。她已经能发现这些植物的美。
进入大学就已经是准启蒙知识分子。风景不断被大脑的视觉皮层和额叶联合区生产出来。
这天，她走过花园的小水池边，听到草丛里有猫叫声。是非常尖利的小奶猫的叫声。
她走过去，看到一只小奶猫在草丛中站着，周围没有母猫的影子。她再看看小奶猫，大约有一个月了，但眼睛还没睁开，似乎被糊住了。小猫听到声音，跌跌绊绊地走着，一走一歪，好可怜的样子。
她心中一动，想救了它。
正想动，心中却又一动，觉得在很缥缈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人似乎提醒过她，会有这样的一件事发生，而且不是好事情。
她心又动了动，狠心走开了。
下午上完课，她又过来看书。她刻意从这个开放式小园子的另一边走，她怕听到那可怜的猫叫声。好让人心疼。
正想着那只小猫，她突然又听到了小奶猫的叫声。她开始以为是幻觉。她经常会有幻觉。她本想忽视了那声音。不想，尖利的叫声又响起了，太真实了，太近了，不像是幻觉。她忍不住走近一看，果然是只小奶猫，再仔细看，连花纹都一样，就是上次那只。
它怎么能跑到这边来的？她觉得很奇怪。那么远，这只小奶猫眼睛坏了，不可能跑那么远的距离。而且，即使它跌跌绊绊地走两三个小时，也能摸出挺远，但为什么正好在这儿？
它跑到这边来干吗？难道正是在等她？
她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升上来。是谁在看？
她看看四周，没有人。四周越发诡异起来。
她耳边响起什么时候某个人的话。你又避不开，你又避不开……
这时，她觉得眼角的余光中有一个黑影一闪而逝。赶快转头，园子的另一个角落，一个东西刚窜过去。似乎是一只大猫，黑狸花猫。
她心中一动。这只小奶猫的花纹和那只猫的花纹似乎一样的。那就应该是小奶猫的妈妈。
小宁这样想着，四周突然明快了起来，诡异的气氛全没有了。
一定是母猫干的事！她知道自己救不了孩子，又不舍得遗弃，就找人类来帮忙。
猫会挑人的，它们的感觉和嗅觉都比人类发达。或者自己身上有姥姥家那只狸花猫的味道，它能嗅得到。它第一次设局没成功，又第二次设局等自己。反正不管怎样，它都找上了自己。
小宁瞬间生出了一种伟大感。——被一只猫看上了，多有光！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她又笑了。自己自顾不暇，又能怎么办？
她想到这样，已经不再紧张。反正避不开，那就让它发生呗。
她蹲下看那只小奶猫。很可爱的小猫，只是眼睛糊成一片，似乎是眼角发炎。她在姥姥家时见别人处理过。就是用土霉素碾成末，涂上，几天就好。土霉素是农村最便宜的消炎药，几分钱一粒，学校医务室应该有，不用花钱。她突然有了主意，一切阳光灿烂。
她手上正好有一个小伤，自己经常不小心弄破手，她一般都不理会，几天就自己好了。但这次，她必须要用这个小伤口去医务室要药，那是小猫的救命药。
校医院在校园西北角，一个灰色的三层小楼。进大学来第一次进校医院，她好怕，心脏都要跳出来。但想到小奶猫，她的心里似乎不如以前那种紧张。有另一种情感冲淡了恐惧。
但仍然恐惧，和英语课等着被提问一样，而且一定会被提到那种。
到她了。她故作淡定地坐在医生对面，是个男医生，她心安了点。男医生30多岁到40的样子，满脸胡茬，看上去倒也温和。她对医生伸出手指，那儿有一个伤口。那是她自己修理床铺的边条时不小划到的。
她说，划、破了……
医生伸出手来，热热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很温暖。医生仔细看了看，说，不要紧，不用包，抹点药就行。
她有点急，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她要药。她努力着，想着怎么能说出来土霉素三个字，这三个字都是难发音，她扭了几下身体，急了汗都出来了，浑身燥热。
医生抹了药，看着她，说，可以了。
她终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还、要、土、霉、素……
医生笑了，近中年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说，这个没发炎，不需要药……
小宁也笑了，却坚持说，我、就、要……
医生又笑了下，再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给她写在处方单了上了。
她觉得是第一次没结巴地说出那比天还难的词。按她现在的情况，打死她都说不出“土霉素”三个字来。她好高兴，抱着小小的纸包，心想，小花花有救了！
看来她已经无意中给小猫取了名，叫小花。实际上和她姥姥家那只黑狸花猫有关。
她在麦垛边叫黑狸花猫的时候，都是发出花花、花花的声音，和唤鸡时叫吧吧吧吧唤猪时叫咾咾咾咾一样的，其实不是命名，而是模仿动物的叫声。
路上没人，她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走到教室里，撕下一张干净的纸，把土霉素放在纸上，把纸折起来一角盖住药片，用钢笔身在纸上碾。
她在家里看姥姥这样做过，猪腿上受了伤，发炎了，姥姥也买了土霉素，好像6分钱一粒，用擀面杖碾碎了，敷在猪的伤口上。人也可以用，几天就会好。
她开心地碾着，十分钟后，药片全变成了药面。
她小心地把纸包起来，准备拿去给小奶猫上药。
她走到花园的草丛边，花花地叫了几声，小花的小脑袋就钻了出来。她抱住小花，食指小心粘一点药面，轻轻地抹在小花的眼角。小花很乖地不动。
抹好了，小宁又给它了点她早上省下来的粥。
小奶猫贪婪地舔着，她看得好开心。
小花果然好得很快。上了三次药，小花的眼睛就能慢慢张开一大半了。
第四次去上药时，她像上几次一样把纸包打开，放在草地间一小块平地上，正要伸手指去蘸药面，这时一阵风吹来，纸被吹翻了，药面全部洒在了地上。
小宁惊叫一声，赶快去救。完了，药粉全混入草地的泥土中。她呆住了。那是她用了多大心思才换来的药！她呆呆地看着和黄土混成一片的药面，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她已经把四片药全碾成粉了，这一下全没了。
她边哭边扫起一点来，洒得比较多的地方还能慢慢地用纸片铲起来一点，混了些土。土也是有疗伤效果的。她小时候干活不小心弄伤手，姥姥经常用干沙土敷上，很快也好了。小花的眼睛化脓，可不能全用沙土。她还是需要土霉素。
她挂着泪抚摸着小花。小花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发出柴油机的声音。
她想着怎么要再去校医院要药。却想着那可恶的风。走过小园门时，踢了花丛一脚，却一阵钻心的痛，原来花丛里有一块突出的水泥桩，正碰到她的小脚趾。她的那个脚趾在最外侧，小脚趾的顶端外侧有一个小分叉，像是趾甲的一部分，但又和肉连着，小时候干活时，鞋就是布鞋，很薄，天暖和还经常光脚，就很容易碰着那个小分叉，就经常流血。但农村人受点小伤都不当回事，姥姥手上就经常是伤，反正死不了人。现在她的脚又伤到了那个位置，虽然她痛得跳脚，好久才缓过劲来，却又很开心，因为又有理由去学校医院给小花要药了。
二进校医院，又是紧张的等待，结果还是那个医生。她一看到医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医生也笑了，似乎对她印象很深，却问，又哪儿伤了？
熟人了，她反而没有了心理负担。
她脱下鞋袜，露出36码的小脚，小指头血淋淋的。
医生说，你那么文静，不像男生吧，怎么老受伤。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谁、知道，不知怎么就、伤了……
医生说，还要土霉素是吧？
她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个最管用……
这次，她接受了教训，不再把药全碾成药面了，用一个碾一个，这样即使再被风吹走，也只是一片药的，而她这次有了6片。每次敷药其实只要一片药的六分之一就够了。
两周后，小猫的眼睛好了。大猫却没再出现过。小宁经常拿点馒头给它吃，肉丝有时候也给它留两三条。
小猫长得非常好看，就像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清秀的人一样，怎么看怎么舒服。小猫的眼睛圆圆的，显得很灵活很伶俐，身上的毛比黑狸花多了点白色，显得更可爱。小宁每天都去看它，似乎成她人生的某种意义。
后来，天冷了，小宁觉得小猫在外面太可怜，吃的东西就是小宁给它的馒头剩饭，它似乎越来越瘦了，小宁抱着它，心里很不忍。
她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偷偷把它裹在褴褛的外衣里，走进宿舍楼。
她很紧张，怕陈老妈子和王老妈子看到她的异常要检查她。现在这俩老妈子都对她很没好气。
她悄悄走进去，是陈老妈子在值班，不过没在门口，在房间里操作微波炉。小宁悄悄地走过去，上了楼，把小花带进了宿舍。
小宁带进后，才觉得忐忑不安起来，室友们未必同意！特别是汉口女，那么会生事！
小宁同宿舍的人物都不简单，不是羞花闭月就是才华横溢，最不济也是特立独行的货色。小宁觉得自己最不适合这个宿舍。但没办法，还非要一起睡上三年。
小宁把小花藏在一个小纸箱里，放在床头。
不知道怎么让舍友们知晓并接受。
小花真很乖，似乎能体会到小宁的紧张似的。一声不吭。小宁关上门。悄悄把小花拿出来，小花看四周没人，就小心地东看西看，还钻到床下桌下视察。小宁担心又开心。
这时，门响了，小花嗖地一下爬上床窜回了纸箱里。原来是秀气温和的皇甫明丽。
皇甫明丽看小宁自己在，笑了下，没说话。
这时，箱子里传出点声音，一只小脑袋伸了出来。小宁吓了一跳，不知小花为什么那么大胆，正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拣……
皇甫明丽转头看到了，先惊叫一声，然后蹭地爬上小宁的铺，把小花抓下来，嘴里叫道，太可爱了！抱着舍不得放手。
小花居然不挣扎也不叫，真是超级小妖精。小宁赶紧去关上了门。
小宁看着皇甫明丽时尚的嫩粉色呢子外套，肯定很贵，上面被小花的黑灰毛毛粘上一小片了。
小宁很欣慰她喜欢小花，但还是提醒她，这、它、我刚从外、面抱来，你、你不嫌脏？
皇甫明丽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刷子一刷就好！又兴高采烈地说，衣服哪有小猫好玩！
门一响，王怡也进来了，小宁赶紧又跟着关门。王怡看到了小猫，也非常开心，一把又一把地摸它小脑袋，小花只睁着圆圆的眼睛，乖乖地一动不动。
这只猫好漂亮，王怡说，眼睛像金渐层一样好看。
小宁放心了。虽然她不知道金渐层是什么，一定是种好猫。
大家都回来了，都很喜欢这只猫，没人去告发小宁。连汉口女这次竟然也没使坏，她在陈晓琴之后回来，一开始看大家围着一个东西，没注意。大家向来排斥她，有事都不怎么理她。她看清楚是只小猫，也开心地撸了几把。她脸皮厚得很，知道大家不待见她，有好处的事情她总能厚颜无耻地凑上前去。
千冢说，撸猫能产生大量的多巴胺，99.999%的人一次撸猫之后都会沦陷。几乎和吸毒一样不可抗拒。特别是对于女性，其诱惑更是致命的。至于猫咪们成功的秘密，各位可自行度娘。
不仅如此，汉口女还经常把她吃的午餐肉和鱼给小花留一点点。大家也都吃什么都想着小花。
小宁很高兴，觉得把小花带进宿舍太对了。至少伙食改善了，除了她之外，真没谁在吃上那么苛刻自己。
皇甫明丽最喜欢这只猫，她也最喜欢抱这只猫。小宁提醒她，小花身上可能有跳蚤。其实小宁仔细看过，小花身上看不到有活物。
皇甫明丽晚饭后回来，拿着两种药来了。原来是宠物用药。那时候宠物还不流行，专给宠物的药不多，皇甫明丽说是在一个兽医店买到的，给羊用的，量少点应该没有问题。一种外喷，一种内服，吃了就不会有虫了。
两人操作了一番，喷的好办，直接喷在小花的虎纹皮毛上就成，内服的有点麻烦，皇甫明丽想出个好办法，小宁把内服的药片掰了四分之一，皇甫明丽把它塞在一小段香肠里，小花果然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这小家伙特别好吃，馋得要死。
小宁看得又悄悄地流口水了。这小东西比她吃的可好太多了！
皇甫明丽很开心地说，这样以后就可以放心地抱小花了！
小宁开心地笑了，和别人一起做事和一起劳动一样，都挺快乐的，她对皇甫明丽说，就、就把它给你了……
皇甫明丽笑了，是我们宿舍的，不是我的！
说着又拿出一个刷子，递给小宁：专给小花刷毛吧！
就是那种普通的鞋刷，毛比较软。小宁在皇甫明丽身上试了下，衣服上的毛也能挺容易地刷掉。
小宁又到外面拣了一个稍大纸箱，去操场装了大半箱沙子，放在皇甫明丽的床底下，让它拉屎拉尿。姥姥以前就在床下放了一盆沙土，怕猫进来找不到地方尿尿拉屎就乱拉乱尿。小花很喜欢箱子，经常钻进去把沙子扒得沙沙响，晚上熄灯后也这样，大家都不觉得烦，而是觉得很好玩。大家更喜欢的是，每天熄灯后，小花似乎知道安全时刻到了，它会放心地出来到大家床上散步，八张床，它开心地上蹿下跳，到每个床前去求撸求抱抱。大家都争相引诱小花到自己这儿来，好换取多巴胺。大家还都以能抱着它睡为荣。
小花特别喜欢被抚摸，一摸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柴油机似的声音。伸出手，它就收了爪子用小肉垫整个抱住你的手和胳膊，像只小猴子，大家都太喜欢它了。
小猫很乖，它似乎知道它的处境，从不乱叫。
千冢说，野生的猫很少叫，专家研究，一只野生的猫三个月都不会喵呜一声，因为没有用，野外的喵呜换不来食物。专家研究还发现，一个养猫的家庭里，百分之九十的猫叫是人发出来的，而不是猫。
小花胆子很小，来了生人就不出来。更不会发出声音。
多少年以后，小宁养过一只小白猫，从爱心志愿者那儿领养的。一进家门，它就一下钻到床缝里，三天都不出来。到第四天才出来吃点东西，然后就慢慢习惯了环境，而且越来越粘人。一天就它话最多，不是聊天就要报告行踪就是要吃的。
学院两三周会有一次查宿舍，小花进宿舍几天后，又一次大检查到了。这天大家都很紧张，因为要评比的，各种打分。
大家打扫卫生，收拾各自的床铺，能藏的东西全藏起来。特别是女生的妇女用品，来检查的有至少一半是男人。有一次开全系大会，系主任训斥女生说，有些女生很不自觉，脏乱就罢了，还什么都往外挂！下面一片哄笑，大家知道挂的是什么。内裤、胸罩甚至月经带。
小宁也紧张地收拾东西。她最担心的是小花。她收拾出自己的柜子，把它藏在柜子里，告诉它要乖，不要出声。小花就乖乖地躲在里面。
陈晓琴和皇甫明丽偷偷地拉开门看它在干吗，关上门都捂着嘴笑，开心地低声说，它好乖，趴在最里面动也不动，眼睛又大又黑又圆，太可爱了！说完叽叽咕咕又跳又笑。
汉口女说，小心，检查团到二楼了。又对小宁说，最好挂上锁，避免检查团的谁手贱打开那个门。
小宁听了也是，小人通常心更细。就挂上了一把小锁。锁前又摸下了小花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声对它说，嘘——，要乖啊……
小花在幽暗的柜子里，那双卡姿兰大眼睛闪闪发光，小耳朵抖了下，发出轻微的弹指一样的声音。
三点多钟，几个后勤的老师和学生会干部进来，有说有笑的，像参观厂房似的。舍友们却一片紧张，几乎所有的舍友在检查团进门后都扫了一个那个危险的柜子。
小宁更是不敢出声。她紧张在站在柜子门前，怕里面发出什么声音。
检查团的好几个人的眼光都不止一次看向柜子，小宁每次都紧张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嘴里汪了一大泡口水，不敢咽。喉咙都要都憋痉挛了。
一个年龄大的老师最开心，个不高，短平头，胡子铁青，却笑咪咪地，脖子安了弹簧似的东看西看。嘴里说，真不错，这个宿舍布置得很好。每个铺都很有特色……
小宁紧张的要死。巴不得这帮人赶快走了。背后的柜子里似乎有点小声音，小花的小爪子在抓柜门。
她听到这老师慢悠悠地乱看乱夸，一边想，幸好我在上铺，不然最寒碜的就是我的床铺，被单是老粗布的，姥姥织的，还有几个撞色大补丁，幸好在上面，又被小宁用被子压住了。
她转着僵硬的脖子，看看其他室友的床铺，确实一个一个都很有特色。
爱喝酒的王怡布置得最别致，床正墙上贴着她自己写的书法作品，非常秀气的欧体，四周有精致的古风珠帘，睡觉时可以放下来，收起来时像古典仕女闺房。仙鹤腿陈晓琴布置得最华贵，墙上挂着个中国人很少见到的牛皮的棒球手套，水晶摆件和各种装饰小宁见都没见过，反正一看就很贵，一个能让小宁吃半年。皇甫明丽是一床的毛绒玩具，床上方吊着一群各色的千纸鹤，床头一个挡板上放着两瓶幸运星，还有两个漂亮的八音盒，她的毛绒玩具最大的一个熊有一米多高，这些东西小宁都只敢在梦中想想。
那老师看到李汾绿的床头挂着一只蕾丝镂空的精致的胸罩。那是小宁绝舍不得买的，一套就十几块，她一个月的饭钱，她宁愿自己缝一个，不花钱。小宁还知道，那个胸罩后面就是一个同样的蕾丝镂空的小内裤。胸罩挂那儿倒不难看，像个艺术品。
那老师脸色变了一霎。不知他想到了胸罩背后的几种可能。小宁来不及帮他想，她一直紧张背后的柜子里的小东西。
末了，那老师说，这个宿舍很不错！好！一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出。
小宁实在忍不住了，咕咚一口咽下了那汪积了几千年的口水。几乎要把自己呛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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