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孟黎明来到了造纸厂，李老师和那个学生家长已经在门卫室等着了。
学生妈妈确实烧得挺严重，半边脸和一只手都毁了。
好在只是毁容，并不影响干活。
孟黎明带着李芳和学生妈妈参观了卫生巾整条流水线，让学生妈妈自己挑选能胜任的工种。
学生妈妈最后选定了相对简单的装袋环节，孟黎明把她交给工长，净了手、挽了头发，换上工作服，直接上岗了。
出了车间，李芳感激道：“黎明，你可帮她家解决了大问题了。”
孟黎明不以为然：“李老师，小事一桩，您不用放在心上。”
李芳有些心事忡忡：“黎明，有个事我得提前和你说一下，那个、那个辛厂长春节前不是在我家住过一宿嘛，被我家周警官收拾得够呛……他知道我托你往厂里安排人了，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李芳是知道孟黎明造纸厂有股份的，也知道孟黎明为了周子坤损失了不少股份，辛志鹏现在是造纸厂的一把手，所以才有这么一层担心。
孟黎明怔了下，随即脸上现出笑纹，越笑越大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竟然没人跟我说过……您快跟我说说周警官怎么收拾辛少的，让我好好高兴高兴……”
李芳：“……”
李芳终于明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孟黎明股份少了，但话语权绝对碾压一把厂长辛志鹏。
李芳放下心来，逗趣孟黎明：“想听啊？那就跟我走吧。我今天除了送人，还负责把你拘到家里去，周警官正在下厨，准备了八道菜，不，是七道菜，最后一道松鼠鱼，周警官非要等你做！他的嘴，被你给养刁了。”
孟黎明左右无事，便跟着李芳来到了周家。
周子坤竟然也回来了，把“靠边站”圆桌搬进客厅。
周游正在后厨忙活着，锅铲声、碗盆声声声入耳。
孟黎明一到，立马作了交接，改成孟黎明上灶做松鼠鱼了。
饭菜齐全，四人落座。
李芳先把那套耳钉拿出来，推到孟黎明面前：“黎明，怪我昨天没打开来看，这么贵的首饰，我不能收。”
孟黎明把耳钉又推了回来：“李老师，这首饰真是别人送我的。您看这款式，我一个学生真不适合戴，您这上班倒是刚刚好，千万别推来搡去的，我最怕了。”
周所长面色沉重，拿起耳钉，郑重还给孟黎明：“孟同学，如果是别人送你的，就更不应该收下了，听我一句劝，你也别收，退回去吧。”
孟黎明不明所以的看向周所长。
周所长有些犹豫的说道：“几年前，有个警察去做卧底，回来后集中上了两个月的思想教育课……狼孩儿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就是孩子从小被扔在了狼群，时间长了，就和……狼就是狼，兔子是兔子，狼不能成为兔子，兔子不可以变成狼……”
李芳听得不耐烦了：“老周，你到底想说啥啊？啥卧底、狼、兔子的……连我这个教中文的老师都听不懂了……”
孟黎明面色凝重：“李老师，我听明白了。周所长是想告诉我，谨防，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这句话，是出自尼采的《善恶的彼岸》，很富有哲学意味。
周所长知道孟黎明从商，以为耳钉是利益输送的产物，所以提醒孟黎明，千万别变得和那些商人一样，不择手段，唯利是图。
孟黎明终于知道周子坤身上的正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老话说的好，老猫炕上睡，一辈传一辈，周子坤这是随了他老爸周游了。
孟黎明对周游微微一笑：“周所长，李老师对我恩同再造，任何礼物不及其万一。这耳钉真的只是顺手礼，不是刻意买的，更不涉及到您所担心的那些G商勾结、利益输送等事情。”
周所长脸现尴尬，自己刚才的说教，确实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嫌疑，不能连老祖宗传过来的人情味儿也给一竿子打死了。
都是调查汤守义的事给闹的，越查他周游就越生气，越深查越触目惊心。
周所长轻咳了一声，向李芳使眼色，让她帮忙缓解尴尬。
李芳应该是生气周所长刚才突如其来的说教了，连看都懒得看周所长，压根就不搭茬儿。
周所长只好自我解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我啰里吧嗦、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还不如孟同学的一句话点题。”
李芳翻了记白眼儿：“这句话是尼采说的，不是黎明说的。拍马屁都拍不到正地儿。”
周所长一脸无辜：“尼采是谁？很有名吗？”
李芳冷哼一声：“野猪吃不了细糠。”
李芳仍旧想把耳钉推回来，不管它来源是什么，还是太贵重了。
孟黎明有些急了：“李老师，咱们俩又不是外人，就别推来推去的了……”
师生二人正推搡着，一直没发话的周子坤发话了：“妈，黎明说了，不是外人，你就收着吧……”
静，死一般的静，针落可闻。
李芳想要开口说话，周子坤已经打开耳钉盒，拿出耳钉，递给孟黎明：“给李老师戴上吧。”
孟黎明：“……”
一向丁是丁卯是卯的周子坤，竟然这么爽快的收了孟黎明送的礼物，孟黎明怎么看怎么觉得里面有诈，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诈。
同样错愕的还有李芳和周警官。
怔神间，耳钉已经戴上了，别说，四十多岁的李芳戴着它，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风古韵。
骑虎难下，耳钉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研究完耳钉的事，李芳向周子坤眨了眨眼，周子坤装作没看见，李芳推了周游一把：“帅帅不去，你去，拿过来让黎明看看！”
周游起身进了周子坤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大红毕业证书，递给孟黎明：“今天吃饭，主要是庆祝周子坤同学大学毕业、正式成为S城日报社记者。”
孟黎明高兴得拍手，夹了一块松鼠鱼放在周子坤碗里：“来得匆忙，这块鱼算做礼物，恭喜周子坤同学成为无冕之王周记者，以后请多多关照、笔下留情。”
周子坤把鱼放在嘴里，边咀嚼边嗔怪：“ 这鱼，应该是送给我爸的礼物吧……”
四人一阵哄堂大笑。
待孟黎明走了，李芳忍不住嗔怪儿子：“帅帅，你今天怎么回事啊，突然冒出来那么一句，把我退回去的话都给堵住了。”
周子坤风轻云淡：“她自己说的和咱不是外人，那就收着呗……”
这话，听着实在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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