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 自己骗自己
……
“呼哧呼哧……”
“我感觉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当然，这句话不是雾墙领域里的迈洛说的。
是奔跑在凯姆王国城镇中的伊姆纳尔的自我鼓励。
从海边的歌剧院出来，他彻底想通了。
古神并不会怜悯任何人。
不知为何，自己已经弹奏不出那召唤帕贡的旋律了，观众席下只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神叨叨的年轻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伊姆纳尔坚信自己没有堕入癫狂。
在某一瞬间，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如果是为了救赎，他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于任何自己触摸不及的上位者的身上。
如果拯救不了这个国度的话，至少他还有能力拯救那地窖里的三个孩童，对吧？
…
……
伊姆纳尔并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最终也没能奏出帕贡的召唤曲目，是因为迈洛把扎根在他灵魂深处的梦引之力抽走了。
局势已经足够混乱了，光是勾指神殿就来了几十名上位者，这要是再把远古神只帕贡的意志召过来，天知道会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所以在开启雾墙领域之前，迈洛结束了他对伊姆纳尔的梦引诅咒。
这也是伊姆纳尔能够意志清醒地从歌剧院中走出来的原因。
他现在算是已经放弃了原先一系列不切实际的幻象，关于自己是救世主的那些幻象。
从歌剧院通往城镇中心的路上，他见到了那些深陷于自我矛盾的觉醒者，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一种诡谲气氛的操控下，走向海岸。
伊姆纳尔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这时候的城镇中心必然是空虚的，他完全可以把那三个孩子带离凯姆王国。
…
完全可以么？
克劳说不行。
歌剧院顶层，克劳望着穿越残垣断壁直奔中心城区而去的伊姆纳尔，目光沉寂。
“希望你能明白我这是在救你，我的朋友。”
……
一如往常，伊姆纳尔绕过街道，进入错综复杂的巷道区，几经辗转，最终来到那座废弃修道院的焦黑残骸边上。
放下面包，他挪开了烧焦的柱子与铁栅门。
“走吧孩子们！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这一次伊姆纳尔没有抱着面包跳进地窖里，而是对着下方伸出手。
“这是个绝佳的好几回，我们得离开了，快点。”
三个孩子爬到地窖出口处，望见伊姆纳尔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终于是卸下了防备。
两名男孩在下方托起小女孩，让各自最小的她先离开地窖。
然而就在女孩快要抓到伊姆纳尔的手的时候，她那清澈的眼眸中蓦然生出一片愕然，紧接着的是惶恐与不安。
她快速将手抽了回去。
下方的两个男孩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们朝着地窖口外看了一眼，接着就满脸惊悚地拖拽着女孩躲进了地窖深处。
直到这一刻，伊姆纳尔才意识到，自己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
他起身看向身后。
看到的是另一个，精神萎靡、肢体消瘦、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男人。
对方有着与他完全一样的外表，连身上的衣物破损位置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迟到”的这个伊姆纳尔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两只面包，而是两把锤子，锤子表面还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
“你是谁？”
“你是谁？”
双方几乎异口同声。
他们对对方的出现都感到极为震惊。
两个伊姆纳尔同时出现。
这是自觉醒意志入侵凯姆王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
面包伊姆纳尔与锤子伊姆纳尔都一脸错愕地望着对方，在双方目光触碰的那一瞬间，某些原本彼此独立的记忆开始发生奇妙的交融汇合。
首先，锤子伊姆纳尔的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是自己揣着两只硬邦邦的面包，穿越危险的城镇区来到废弃修道院地窖里，喂三名孩童吃下……
而面包伊姆纳尔的脑海中快速回闪的画面是在昏暗的地窖里，自己挥舞着锈迹斑斑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砸在三名孩童的身上。
他的视野中挤满血丝。
挥舞的锤头越来越快。
直到他彻底听不见孩童的哭喊与尖叫，直到锤子砸落的触感开始没有了清脆的声音，变得黏糊糊的……
…
记忆片段的交融，让彼此都意识到了些什么。
……
远方，克劳已经出现在了城镇区的某处阁楼之上。
他注视着废弃修道院的这场对峙，脸上浮起一丝恍然的神色。
“啊原来是这样嘞。”
“一切所谓的救赎与毁灭，都只是陷入混乱的神格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挣扎。”
“面包与锤子同在。”
“他每天都在投喂那三个孩子，也每天都把他们的头颅捶破。”
“这就是上位者融合人性之后会发生的异变吗？”
“一种自我辩驳？”
“不对，是两种意志并行。”
“没错了，两种意志都在滋生，彼此独立，他的力量越发孱弱，但意志却不断在变强，变得坚定，最终分道扬镳。”
“就如圣辉黄金树与幽邃黄金树那样。”
“欺诈者原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但即便是意志撕裂成了两部分，却还是死性不改，每一天都在进行着仁慈与毁灭的行为，却连对方都要欺诈一下。”
“自己骗自己？”
…
……
克劳不愧是超高智商的古老学者。
仅仅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瞥上一眼就把整个局势看了个透彻。
欺诈者的意志已经发生了撕裂。
每天投喂三名孩童，只是伊姆纳尔日常任务的一半，在彼此错开的时间里，另一个伊姆纳尔每天都会拎着锤子过来把三个孩子敲死，只因为他们是拒绝觉醒意志的异端。
至于那三个孩子，没错啦，他们也是伊姆纳尔分形神格的产物，就像永远吃不完的五饼二鱼那样，救不完，也杀不完。
这就像是伊姆纳尔自己给自己开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他证明了自己不仅可以愚弄诸神，甚至也可以愚弄自己……
…
而这场充满荒诞气息的闹剧，还在持续着。
废弃修道院上，因为迈洛的出现打破了时间平衡而终于碰面了的“圣辉”伊姆纳尔和“幽邃”伊姆纳尔终于是要一决雌雄了。
现在是，面包vs锤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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