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看了看麻衣，又看看斗阳神，悠悠道：
“麻衣长老，你这人不坏，以你的本事，又有这位斗长老相助，完全能独当一面，称霸一方，为何要屈居于此，甘心做一枚棋子呢？”
“哈哈哈哈”麻衣苦笑道：
“我二人早被神界列入必杀名单，只能投奔魔族。一生尽忠天庭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出头的机会，我们只希望一展平生所学，就算最终失败，也毫无怨言。”
“你们这是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天庭！可想过天下苍生吗？”天行质问道。
这话显然戳中了麻衣的痛处，他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杀机一闪而逝，又淡淡道：
“谁又想过天下苍生，天帝和那些主神，他们想过吗？不是一样只求自保，既然这样，魔族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天行不屑道：“黑白颠倒，魔族战胜人间尚且不能，更别说要颠覆天庭了。”
麻衣喝了口茶，吐出一口白气，叹道：
“年轻人，你血气方刚我能理解，但魔族取代神族不见得是件坏事，神族衰微，魔族崛起，完全可以重建天地新秩序。”
“重建天地新秩序？迎回魔君便是这宏大计划的关键一步，对吗？”天行问道。
“你果然聪明。”麻衣点头道：
“魔君回归，重新号令各地的魔族势力，那样才有颠覆天庭的可能。”
天行冷笑道：
“要是五人重合之后仍以我的神识为主，你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可是个正派人！”
一旁微闭双眼的斗阳神冷哼了一下，显然对这所谓“正派人”很是不屑。
天行听了也不以为意，麻衣却道：
“我们何尝不是正派人啊，可天意弄人。”
天行一声冷哼，大不以为然。
麻衣道：“你是正派人，可你那些同道中人却要三番五次加害于你，正道不容人啊。”
斗阳神道：“不错，魔族未尝不想护佑天下苍生，但是当今之世，哪有魔族人生存的空间？自己生存尚且艰难，如何顾及天下苍生。”
麻衣接道：
“你既有此想法，又何必执着于迂腐的正魔之见，你带领魔族统一三界，难道不是更直接更容易达到目？”
天行何等机敏，立刻嗅到这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答道：
“这个世界挺好，为何要颠覆天庭，要是神魔二族能够和平相处，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西方入侵，也不怕冥王来犯。”
“你小子是天真还是真傻呢？”
斗阳神忽然圆睁双眼，接着道：
“和平相处？可能吗？你没见那些高贵的天庭神仙，见到我们都是要打要杀的，要想神魔和平相处，除非一方死绝。”
天行闻言，白了斗阳神一眼，也不说话。
麻衣看了一眼斗阳神，道：
“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神魔二族历来就有，从没有一方完全灭绝，和平相处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西方大军入侵呢？”天行问道：“又或者冥王带着地府大军杀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这样争斗下去吗。”
“年轻人，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麻衣道：
“我们并不是挑事的一方，是神界不放过我们，神界若能给我们些许生存空间，谁又愿意打打杀杀、为了那一点利益拼死拼活呢？”
天行将信将疑，瞟了一眼麻衣。
那张老脸上沟壑纵横，掩盖了所有的情绪，他将心思藏得很深，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么说，问题的关键还是神族？”
天行自然知道，麻衣说这些，不过是在千方百计拉自己下水。
麻衣又叹道：“正是，这些年来，魔族一直躲在黑暗之中，何曾与天庭正面对抗过？”
“是没有。”天行带着戏谑的口吻道：
“只是去年兴师动众，出兵无极山，想要将中土正派一举歼灭嘛。”
被揭伤疤，麻衣脸上自然不好看，但是他耐着性子，劝道：
“你现在就别管那么多了，一旦融合，你的修为将变得无比强大，到时天地间难逢敌手，你不是想要自由吗？不够强大，何来自由？”
这最后一句深深震撼了天行，说实话，活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道，谁不想要强大的法力？
只有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其一，往前走，先突破了再想别的事。
其二，为了阻止魔族的融合计划，保留现状，停滞不前。
选择往前走，命运不可预知，危险重重。
若是停滞不前，他将永远不属于自己，他将丧失与命运一争的机会。
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在与命运斗争，以前的许多次选择他都没有放弃。
现在，他又来到争与不争的路口。
思虑良久，天行长叹一口气，点点头道：
“只能往前走，我会在此闭关，寻求突破的契机。”
麻衣点点头，满意之色溢于言表，说着拿出一个玉瓶道：
“那就好，这是我配制的静心养气丹，可助你平心静气，入定调养，修行方面有什么疑惑的话，也可找我探讨。”
说完之后，二位长老缓缓离去。
天行又抿了一口茶，望了望窗外，东方渐白，浓雾又起，对身旁的秦无双道：
“秦仙子，可有雅兴与我清晨雾中一游？”
无双微微一笑，起身道：
“公子但有雅兴，小女自当奉陪。”
说着便取了狐裘披上，给天行也拿了一件雪白狐裘披风。
“我等修道之人，何须狐裘御寒？”天行阻拦。
无双笑道：
“公子修为精深，自不需御寒，只是这狐裘化雪于三寸之外，实乃冬日御寒之宝，这严冬腊月，冰天雪地，用它正当其时，若有物而不用，岂不暴殄天物吗？”
“哈哈哈”天行笑道：“仙子所说，也有道理，只是我从小家贫，当真还没穿过如此高贵的皮裘，可别辱没了这上好的狐裘才好。”
无双嗔道：“公子不可乱说，你乃万金之体，这狐狸能产下这一块狐皮为公子所用，也不知几世修来的造化。”
这秦无双不仅服侍周到，说话更是圆滑，处处透着老道，少了些跳脱的少女气息，多了几分难能可贵的高雅大气。
与之相处，果是如沐春风，事事舒心。
清晨的雾气越来越浓，带着寒气，将一层一层的冰衣穿在树枝上，草叶上。
这是一片晶莹剔透的世界，山上除了石头之外，所有的草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衣。
地上的落叶也不例外，踩上去咔咔作响，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深山走去。
“公子你看，这身狐裘与这晶莹的世界更配吧？”无双笑着打量四周。
天行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要是穿一身单衣出来，不仅与这冰雪天地不配，看起来倒像是陪富家小姐游山的仆役。”
无双也笑道：“这天下只怕还没有哪位富家小姐配得上公子这样的仆役。”
她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在一枝早已枯黄的叶子上剥下冰衣。
天行却因为这一句话陷入沉思，心道：
这样的富家小姐，应该也是有的吧，只是自己不配罢了。
“咯咯咯……”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无双欢快地举着一片冰叶子对天行道：
“公子快看，这冰叶子如此漂亮，真是神奇，即便是水系法术再高深，也不见得能做出如此完美的形状吧。”
天行笑着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的御冰之术也有些火候了。
只是要收放自如，精细到如此毫厘之间却是万万不能。
无双又接连剥了许多树叶，跳着笑着，显得异常开心。
也许这个女子也有许多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吧。
正在此时，一股气息锁定了他们，天行知道，那大概是负责看押的斗阳神。
他在这里没有自由，一阵苦笑之后，也不去理会，快步跟上无双。
雾气弥漫，只能看清方圆一丈之内的事物，那个白色的身影跑着跑着便融入了蒙蒙大雾之中。
天行只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但是看不见。
“啊……”
前方一声尖叫，天行情知有异，立刻奔上前去，却与那软绵绵毛茸茸的无双迎面撞个满怀。
低头一看，美人脸色潮红，吐气如兰，紧紧依偎，天行赶忙将无双放下。
无双一声轻笑，又跑开了去，天行还愣在原地，心跳得自己都能听到。
“公子，你快来看！”
又听见无双的叫唤，为了防止被捉弄，天行慢慢走了过去。
却是一片孤崖，如一条手臂搬伸出云雾之外。
二人立于崖上，海风吹动皮裘，看旭日东升，将二人的脸色照得通红。
踏着脚下汹涌翻滚的云雾，飘飘然有谪仙之态。
无双也看得痴了，不知不觉间挽住天行手臂，转头看向那张年轻脸庞，坚毅中透出些许孤独。
无双将头靠了过去，天行也没有闪躲，就这么静静看着，直到红日高悬，雾气散去。
金黄的日光洒遍大地，云雾蒸腾，值此天地之间，观胜景，听潮声，天行顿觉人之于天地，只不过沧海之一粟。
古今多少能人，终生之愿望不过是凌驾于万物之上，做一个能操控天地之人，然而越是强大，越觉自己渺小。
法力高强者，纵有移山填海之能，长生不老之命。
但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有情之物，如何抵挡漫长的天地岁月。
身会老去，情也将逝去，生命的尽头终将不过一抔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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