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华默不作声。
虽然他料到张万山肯定是胡汉生拉来充当说客的，但是当张万山公开说出来后，心中还是有些诧异。
正常情况，官员和商人之间的勾结，都是很隐晦的，点到即止，不会明说。
像张万山这样，直接要求把进圩大道给胡汉生做，，就有点过了。
张万山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两种，一是他这样操作惯了，见怪不怪。二是他把李振华当做了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掩饰。
“老哥，这是乡政府的公共工程，不是我说了算的。按照市政建设的有关规定，是要走招投标流程的，我可说了不算。”李振华解释道。
“这个我知道。”张万山说道，“老弟这是第一次进行招标吧？老哥我给你透个底，招投标确的要搞，我们以前的公路建设也都是招投标建设的。不过最后谁中标，就大有学问！”
“哦？”李振华来了兴趣，“还有学问？”
说实在的，在他印象里，他觉得投标就是看投标的金额，谁投标低，就用谁的。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
“当然，学问大了去了。”张万山很得意，好像真的把李振华当做了自己人。
“招投标分几个流程。首先是确定投标人。这个主动权完全在老弟手里。老弟想给谁做，不给谁做，把他筛选进去或者出去就行了。”
张万山又喝了一杯酒，侃侃而谈，“就算是进了投标候选，也有操作空间。我们考虑中标，投标金额并不是唯一标准。
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比如资质、实力对比，技术水平，过往的案例，行业中的口碑等等。我们要确保一个工程的成功，绝不可能只看金额的大小。如果金额低者得，很定会有人以超低价投标。 你能放心把工程交给他来做吗？
要知道，老板是一定要赚钱的，老板以这么低的金额中标，怎么赚钱？只能偷工减料啊！市面上的很多豆腐渣工程就是这么来的。所以，到底什么价钱合适中标，是一门学问！”
呵呵！
李振华心中暗笑。
招投标的确是一门学问，张万山说的有道理，钱不够的确是会导致偷工减料。
可是中标金额高就不偷工减料了么？对于要偷工减料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钱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多少的问题。就是工程赚的再多，他也不会满足，仍是会偷工减料。
前世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尤其是，这些人由于要送钱打点各方面的人员，中标后，他只会千方百计地想十倍百倍从工程中赚回来。
“那按照张县长的意思，如何招投标才合适，既能花费较少的投资，又能保证工程质量？”李振华问道。
“这很简单。”张万山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事先挑选好一个有实力、可以放心的公司，投标走个过程就可以了。”
“这不是弄虚作假吗，这样何必招标呢，直接交给指定的公司去做就可以了。”李振华有点不悦。
想不到堂堂的副县长，张万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一样！”张万山并没有生气，继续 “开导”李振华，“如果直接指定承包商，首先不合符政策，肯定不行。二是会引起人们议论，对我们不利。但是我们经过招投标就不同了，程序合法，旁人就算想说，也没有用。
虽然进行了投标，但是我们完全可以以资质、实力、条件、口碑等方面的条件来确定中标者，而不仅仅是金额。
至于这些条件是不是符合，就完全是我们说了算了。不是专家，谁懂的这些？所以，人民群众就算怀疑，也没有根据，没有办法。至于所谓专家，更加不足为虑了，这方面，胡老板他们有的是办法请他们闭嘴。”
“是的，只要李县答应把工程交给我们做，我保证做的漂漂亮亮的，绝对没有问题！”胡汉生适时在旁边补充。
李振华嘴角一扬，笑了。
这些家伙，居然把暗箱操作说的这样公开直白，一点也不掩饰。
国家出台的为了避免利益输送而设立的招投标政策，在他们眼里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们挖空心思想出这么多的办法来对付。
果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还是不妥。”李振华摇了摇头，“就算群众奈何不了，但是对其他参与投标的公司不公平，如果他们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机会，只是来陪跑的，他们会怎么说？会不会把我们告了？”
“告？你见过什么时候有投标者落标告招标方的？告的赢吗？这种事你完全不必担心，没有人傻到因为落标而告状，这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张万山摇摇头，说道。
“至于公平，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公平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的。就算落标，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期待下一次招标，如何更好地交好招标方，把下一个工程抢过来！这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万山淡淡地说着。
李振华目瞪口呆。
他知道建设领域腐败，知道招投标可以暗箱操作，但是想不到这些人对暗箱操作这样淡然处之，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而且，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风险！
这是最令人震撼的地方。
一个公开违反政策规定的做法，居然被他们操作的没有任何风险。只有好处！
是这些人太聪明呢，还是我们的监督力量太软弱？
怪不得建设领域会成为腐败的高发区，不仅仅是数额巨大更关键是相对安全，不容易发现。
“怎么样，老弟，考虑的如何？”看到李振华默不作声，张万山笑着问。
“我，……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们需要研究！”李振华不想当场驳张万山的面子，使了个太极。
“嗯，好。这事一下作出决定的确有些困难。这样，反正我也就是个中间人，引见引见罢了，至于后续如何合作，我就不参与了，是你们两家的事情。”张万山说着起身，“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你们聊！”
“张县，这就走了？不多喝两杯？”胡汉生站起来挽留。
张万山摆摆手：“不了，再喝我就不行了，你们喝。胡老板，人我已经给你介绍了，生意成不成就是你们的事了，不要怪我哦。”
他说的有些口齿不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边的女子连忙扶着他，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张县，真的走了？不是我们俩一年了没一起喝酒吗，别急，一醉方休啊！”李振华也说道。
“不，不，我不能醉。”张万山摇了摇手，口齿不清道，“我还要运动呢，醉了怎么运动？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老弟，你也快一点，和生意谈妥了赶快去做一下运动。酒后做运动，很舒服的！”
说着和女孩摇摇晃晃地往包房外走去。
胡汉生追上去喊道：“美女，一定要照顾好张县啊！”
“我知道了。”美女应了一声，扶着张万山走了。
胡汉生返回包房，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李县，我们继续喝！”
“不了，我也要走了。”李振华也站起来。
然而，却突然摔倒了。
李振华今天喝的太多了。从上午和朱长江他们喝，下午和莫钦他们喝，刚才又和张万山他们喝，一天就没有停过。
刚才坐着不觉得什么，可是一站起来头重脚轻，脚上使不上劲，好像脚不是自己的了，直接摔倒。
倒下后，不但没有清醒，反倒因为躺在地板上，全身肌肉得到放松，直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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