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回到后院，看到自己熟悉的牲口都好好的在牛棚里面躺着，心放回了肚子里面。
回想在家过年的这些天，既欣慰又心酸。
他拿着东西去看爹娘，结果没有捞到一句好话不说，还嫌弃他没有给钱。
天地可鉴，他自己一家人还住着茅草屋呢，竟然还问他要钱，一气之下，让他找了里正和村长，彻底和他们断了关系。
当然也损失了二两银子。
再看看主家对他的态度，又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晚饭后，王听荷打算和叶子芬好好聊聊。
于是对叶永旺说：“当家的你去后院看看老李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添置，让他别不好意思提。”
叶永旺一听，立即站起身来往后院去了。
又对其他几个孩子说：“你们几个把厨房收拾出来，就去休息吧！子芬留下。”
叶子芬虽然想回去看看箱子里的东西，但是娘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走。
于是跟在王听荷的身后去了正屋的内屋，坐到了炕边。
王听荷则脱了鞋子上炕，倚在了被窝卷上。
“咱娘俩好好说说话。”王听荷先开了口。
叶子芬听了诧异不已，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高傲的母亲竟然会主动提出和她聊聊。’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洗耳恭听。
王听荷虽然想好好聊聊，但还是难以起口。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
“你……你有责怪过我和你爹吗？”王听荷吞吞吐吐得问。
“有！”叶子芬回答的言简意赅。
王听荷听了以后反而舒了一口气，如果叶子芬说没有，她更不知道怎么面对。
“能不能说说怪我们什么吗？”王听荷温和的问。
叶子芬看她这样，也没打算隐瞒什么：“自从我知道你给我起的名字之后我就怪你了，生不出男孩和我有什么关系，让我承受那些恶果。”
王听荷听了以后辩驳道：“只是一种美好的期望而已！”
叶子芬嘲讽一笑：“六妹已经出生了，如果我是叫那个名字，现在别人会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所以你因为这个恨我是吗？”王听荷顺势问。
“我出生后你有管过我吗？可以说，这些年你除了一心想要生儿子，还有做过别的事吗？不仅是我，几个姐姐妹妹一样。”叶子芬越说越生气。
“人家家境贫寒的人家都知道多教给女儿一些本事，好在婆家能够立身，你呢！你除了把孩子养到可以自己吃饭，还做了什么？读书识字爹爹在教，针织女红，我和三姐不去叫你，你都不会主动提起。你厨艺不好情有可原，但是请个厨娘教一教总可以吧！……”
叶子芬皱着眉，一句句都像一把刀子似的往王听荷心里戳。
“给舅舅留下的产业和你的嫁妆差不多，你看看舅舅现在已经把家里的产业打理成什么样了，娘的嫁妆还是那些。要不是姑姑出着家里的钱，估计家里早就砸锅卖铁了。我就想知道，当年你敢和王氏那么多族老据理力争，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死在你的面前。”
听了叶子芬的话王听荷脸上全是惊骇之色。
她承认她不喜欢女儿，所以当时陆李氏闹时她没有据理力争，只是在扮演一个弱者，却不想小女儿竟然看得如此清楚。
“娘自己痛恨自己是女子，不能继承发扬外公的产业和愿望，但是又不愿意承认。整天以一个可怜人姿态，把这些恨意和委屈转嫁到我们这些还需要依靠家庭生活的孩子身上。你问我恨你吗？你敢承认你恨我吗？”
王听荷听了这话，眼泪留了下来，别人认为她嫉妒自己的女儿，但是她更加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你不仅恨我，还恨姑奶奶，你恨她可以那么恣意的活着，你却不能。你心里认定了姑奶奶把你最聪明的孩子抢走，却不想我是你不要的那个孩子。如果没有姑奶奶教导，我说不定也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说到姑奶奶她的眼泪留了出来，王听荷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叶子芬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王听荷，站起身就往外走。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出门前她听到了娘的道歉声，埋藏在心里的恨突然之间就有了出口，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她跑了出去，直接跑进了织布房了，在里面无声地哭泣着。
王听荷也在哭泣，随着一滴滴眼泪的掉落，她对女儿的恨，愧疚，嫉妒似乎在慢慢的消散。（可也只是似乎罢了！）
她承认了，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承认是她对不起孩子们。
她拿着帕子哭泣着，直到叶永旺回到屋里。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他关心地问。
“夫君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母亲，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体谅！”王听荷趴在叶永旺的身上哭着，已经不能自己。
她这又是哭又是道歉的，让叶永旺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好他也不是个追根究底的性子。
叶子芬在织布房里哭了好久，直到听到叶永旺关正屋房门的声音，她才把眼泪擦干。
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娘的这声对不起，她渴望母爱，但是……
今天的这声对不起，是对她的一种救赎，可以说这么多年的怨，被这一声对不起治愈了，她突然可以理所当然的放下那些所谓的执着。
看着已经湿了的衣袖，她平复自己的情绪后才走出织布房，锁上房门往她们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摆着两口大箱子。
叶子芬就把两个箱子打开了，上面还放着一张清单。
当叶子芬看到姑奶奶送给洪夫人的礼物时，眼里面的骄傲与思念掩藏都掩藏不住。
这里面都是首饰，看到那些款式，叶子芬就知道那是出自姑奶奶之手。
她还记得曾经问过她：“如果有来生，姑奶奶想做什么？”
姑奶奶回答的是：“我想做一个匠人，一个做首饰的，每天把自己喜欢的样式做出来就觉得喜悦。”
姑奶奶说这话时无限的向往，好像她以前就是那么过来的。
现在看到姑奶奶设计的首饰，她完全可以感觉到姑奶奶为什么喜欢做一个匠人。
首饰的样式并不繁杂，但是却有着一种空谷幽兰的感觉。
就像姑奶奶一样，明明满腹才华，却从不炫耀，明明懂得那么多，却懂得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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