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章在宣京待了三天。
期间秦桑来过一趟。
牵着三岁的女儿。
杭舒章看到秦桑眼中的忧伤，但无法开解。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第四天。
杭舒章被宣帝召去了皇宫。
看着宣帝惨白的脸色，杭舒章有些不知如何起话头。
宣帝道：“杭卿在永国好大的名头，朕在这深宫中都听闻了杭卿的名头。”
听着宣帝中气不足的音调，杭舒章恭敬答道：“草民惶恐。”
宣帝笑了笑，道：“杭卿不必如此拘谨。朕今日叫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朕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们束手无策。
听说杭卿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不知杭卿是否愿归宣国为官啊？”
杭舒章冷汗涔涔，沉默着没有答话。
宣帝接着说道：“朕着实没有想到，杭卿在永国大显身手。
竟然解决了与永国纠缠了百余年的十六部，此乃旷世之功啊。
朕那姑父也太小气了一些，竟然只让你做汝州刺史。”
杭舒章还是没敢答话，宣帝继续道：“陆瑾乃是朕册封的嗣太子，
朕知晓他与杭卿有一段患难情分，不知杭卿是否愿归来助他？”
杭舒章深吸一口气，淡然道：“承蒙皇上瞧得上草民，草民以为，宣国朝中能臣众多，不缺草民一人。”
“是么？”宣帝的语气意味不明，“杭卿这是在与朕置气？朕可记得，此前朕可是支持杭卿前去永国参加科举呢。”
“皇上明鉴，草民......”
“莫非杭卿舍不得永国的高官厚禄？”宣帝打断了杭舒章的话头。
杭舒章恭敬道：“草民所求，皇上应当知晓，草民在永国所为，非是为了高官厚禄。”
宣帝道：“朕知，说起来，杭卿所求，与朕所求，一般无二。”
“皇上英明。”杭舒章赞了一句。
“若是朕说，只要杭卿愿归来，朕愿以相位待之，杭卿可愿？”宣帝的声音空洞而清冷。
杭舒章垂头答道：“皇上或可再等上几年才可。”
宣帝沉声道：“难道杭卿只愿解救永国女娘，不愿解救宣国女娘么？”
杭舒章心中一沉。
“皇上，草民知晓，世俗由来已久，想要改变，并非朝夕，永国才刚刚起步，草民不想半途而废。”
宣帝说道：“若是朕愿竭力支持杭卿在宣国变法呢？”
不得不说，宣帝给出的条件太过丰厚，太过诱人。
杭舒章勉力压住心头的躁动。
“皇上，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草民谢过皇上信任。”
“看来，杭卿还是意属永国。”宣帝的声音有些失落。
“草民愿答应皇上，不出十年，草民愿返回宣国。”
宣帝怅然道：“朕还不知是否能熬到那么久。”
杭舒章道：“皇上福寿齐天，必然长命百岁。”
“旁人都说朕会万岁，杭卿竟然只说朕百岁。”宣帝笑得有些嘲讽。
杭舒章没有接话。
静默许久，宣帝幽然道：“朕知晓了，杭卿切莫忘记与朕的十年之约。”
“草民谨记。”
宣帝挥手道：“退下吧，朕乏了。”
杭舒章走出皇宫，后背一身的汗。
回到家，杭舒章把与宣帝对话说给杭致清听。
杭致清长叹一声，道：“皇上他，心中痛啊。”
“大哥何出此言？”
杭致清道：“你当宣国的姝宜大长公主为何在永国为妃？”
“我不知。”杭舒章摇头。
“当年，西齐来犯，皇上御驾亲征失利，龙驭宾天。
当时的皇上才十岁，小小年纪被迫登基，立足不稳。
领军将领接连战败，西齐军一路进犯到起州，差一些就要杀到京都。
朝臣无人能拿出主意，最后被迫请求永国出兵相救。
永帝提出，要我国姝宜大长公主和亲。
当时的姝宜大长公主已然和高家的公子订了亲。
迫于西齐兵锋，皇上跪求姝宜大长公主嫁去永国。
姝宜大长公主无奈，只身前往永国。
所幸，永帝信守承诺，出兵直奔西齐都城，西齐被迫撤兵。
更幸者，永帝待姝宜大长公主极好。”
杭致清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伤痛。
杭舒章掐着手指头算，“是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战？”
杭致清点头道：“是，当时你还尚未出生呢。”
杭舒章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
难怪宣帝对女娘这般容忍，对荣棠公主那般宽容。
无怪宣帝会纵容自己如此胡来。
他心中应当是很痛的吧。
十岁便要肩担一国之责，更是让自己的亲姑姑抛弃心上人，远嫁他国。
杭舒章的心情很复杂。
不知该如何言说。
当年第一次见到姝宜大长公主时，无怪她的神色淡然。
对谁都是淡淡的。
无怪姝宜大长公主会同意荣棠公主下嫁礼宁。
想必，姝宜大长公主是不愿见到荣棠公主步她的后尘吧。
杭致清道：“絮娘别想太多，皇上虽说有些荒唐。
但我知晓他心头苦涩，他一边恨那个身份，却又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
一边讨厌朝臣无能，却不得不任用那些口念教条的大臣。
若是朝臣能干一些，或许他就不用求姝宜大长公主。
或许他就不会这般痛苦。”
杭舒章道：“我知晓了，大哥。我会谨记与皇上的十年之约。早日归来。”
“我相信絮娘可以的。”杭致清道：“咱们絮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杭舒章在宣京待了一个月。
直到杭母身体有了起色后，杭舒章才启程返回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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