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长河亘古流淌,不知其起源,亦不知其归处……如今,本是寂寥无声的冥渊长河,不时伴随着不断起伏、轻轻的雷电轰鸣声。
庞大无比的源城静静浮立于冥渊长河上的虚空,宛如陷入永眠的远古巨兽。
城中,早已不复往日深邃黑暗,举目所见,地面遍布断壁残垣,每一块碎裂的砖石皆密布诡异黑色纹路,纹路深处幽光流转,仿佛蛰伏着某种不容窥探的古老意志。
四角高耸的城墙塔楼顶端,李言轩、欧阳棼天、东方木宇与谢梦宇四人凌空而立,衣袂无风自动。
彼此目光交汇的刹那,已无需言语,自是有一丝默契在心间流淌……四人几乎同时翻动手印,结出一道玄奥古老的印诀——此印自童年时代便深植神识深处,早已化为本能,施展起来行云流水,犹如呼吸一般自然。
这印法不仅是搭建通往地球的通道之钥,更是重启冥渊新封印的核心枢纽。
此前并不知晓这阵法所为何用,直至李言轩、欧阳棼天与东方木宇三人施印,打开通往地球的通道,四人脑海中一段似是被尘封的记忆也随之轰然苏醒,清晰浮现于各自识海。
四人心中雪亮,这一切定是老师元天早在多年之前便埋下的后手,静待此刻。
十指翻飞变幻间,道道璀璨灵光自他们指尖流淌而出,纯净而磅礴,于四人中心一点交汇凝聚,最终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金色法阵。
法阵缓缓旋转,不断扩大,玄妙的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直至将整座巍峨源城彻底笼罩在内。
下一刻——
铮!铮!铮!铮——清越激昂的剑鸣之声猛地自城中虚空中炸响。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瞬息之间便连成一片,浩大磅礴,恍如万剑齐发,震彻虚空。
地面上,所有布满漆黑纹路的残垣断壁仿佛被无数只无形巨手同时牵引,剧烈震颤着纷纷离地而起,于半空中疯狂汇聚、挤压、塑形。
眨眼功夫,便化作无数块丈许长短、棱角分明的长方体黑色巨石——巨石通体漆黑如墨,表面那些诡异的纹路愈发深邃,幽光闪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息。
不过片刻之间,整座浩瀚源城,除却那座孤立的城主府外,其余所有建筑、城墙基座尽数瓦解,化为无数这样的黑色巨石,森然罗列,密密麻麻地悬浮于虚空之中,遮蔽天日。
随后四人手中印诀再变……
高空中的金色法阵随之轰然剧震,骤然散作万千道流星般的金光,疾速洒向四面巍峨的城墙。
城墙之内,顿时迸发出滔天剑气,凛冽无双的无形剑意精准切入墙体,如同最精巧的工匠在进行切割……那数十丈高、原本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竟也如同酥软的糕饼一般,被轻易地分解、剥离开来,化为更多同样规格的浮空黑色巨石。
所有这些巨石齐齐悬空不坠,无声无息,却弥漫出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威压,仿佛随时会碾碎虚空。
虚空中,除却天道与六大天帝外,南北对峙的双方所有伪源境修者,在这一刻无不脸色剧变,齐齐感到心脏疯狂擂动,气血不受控制地剧烈翻涌,仿佛神识都要被那些巨石散发的引力扯出体外。
数息之后,众人虽勉强运功平复下来,但再次望向那几乎充塞视野的悬浮黑石时,眼中已尽是骇然与惊悸,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深处的压制感令他们几乎难以喘息。
“这新封印……主要针对的竟真是源境修者。自此之后,南北天元星域,怕是又要再度隔绝,复归旧观了。”天道缓缓开口,目光穿透虚空,望向冥渊尽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
其身後的六大天帝闻言,神色各异,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各怀心思。
而南天元星域楚、李、黄、陈、古五家伪源境强者,以及王知守、郑渊、万俟云湛三人,则面面相觑,眼中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下方,北天元星域的修者阵营虽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片,但在上方那托举源城、广阔无边的黑色“土地”遮蔽下,仍显得渺小如蚁。慑人的剑鸣声穿透大地传入他们耳中,却无人能窥见其形,就连神识探出,也被那厚重的黑色土地力量彻底隔绝弹回,徒劳无功。
一炷香时间悄然流逝。
无论是那四面高大的城墙,亦或是托举源城的土地,皆被被彻底切割完毕。放眼望去,视野所及,唯有数之不尽的黑色巨石如同沉默的军队,寂静地悬浮于虚空之中,散发出幽冷死寂的气息。
整座源城唯有那座孤零零的城主府,依旧飘浮于正中央,被亿万黑石拱卫,显得格外突兀而神秘。
所有修者皆不由自主地仰首望天,瞠目结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何等改天换地的伟力?竟能将一座能承载了千万生灵的浩瀚巨城,于顷刻之间分解得如此彻底?
即便是早已知晓部分内情、有所心理准备的叶鸿雪,目睹这宛如神迹的一幕,绝美的面容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动容之色,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落!”
四道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传来的谕令,同时响彻虚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悬浮的无数黑色巨石闻声而动,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齐刷刷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只见那座孤立的城主府府邸,此刻如同天外陨星,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下方冥渊之中早已浮现的那片黑色大陆猛坠而下。
轰!
府邸重重砸落于黑色大陆之上,却在触地的刹那,再度轰然分解,化为无数块与其他巨石毫无二致的黑石。
紧接着,这些黑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操控,于瞬息之间再度组合、垒叠、变形——最终,竟化作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巍峨漆黑巨门,稳稳地矗立于原书院封印法阵的正中心处。
门体紧闭,表面光滑如镜,幽深似狱,仿佛通往未知的绝地。
“去!”
四人声如雷霆敕令,再次响彻冥渊八方……
一声令下,那悬浮于虚空中的无数黑色巨石,仿佛骤然被赋予了生命与使命,齐齐调转方向,以那中央巨门为核心,沿着冥渊长河两端,如同两道汹涌的黑色洪流,向着无尽的远方疾速飞射而去。
更令人骇然失色的是,这些巨石在疾飞的过程之中,竟开始自行分裂、复制……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无穷无尽……
转瞬之间,便化为铺天盖地、望不到边际的磅礴石潮,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轰然坠落于冥渊之下的黑色大陆上,并迅速与那雷霆长城相合在一起。
砰砰砰砰!
巨石坠落之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它们一接触到黑色大陆,便如同找到归处,自动堆叠、延展、加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筑起一道不断增高、增厚的黑色长城。
长城巍峨高耸,目测应有四十丈高;墙体漆黑冰冷,其上的黑色纹路幽光流转,宛如一条骤然苏醒的太古黑龙,沿着冥渊长河蜿蜒匍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视线尽头、向着星域边界无尽蔓延而去。
虚空之中,无论敌我,所有目睹此景的生灵尽皆寂然,失声无言。眼前这超越认知的宏伟景象,已绝非寻常阵法或术法所能解释,如此庞大宏伟的手笔,令人心生渺小,唯有敬畏。
就在此时,冥渊中心那座刚刚矗立的巨石大门,猛地发出一声沉闷巨响,轰然洞开。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景象,而是一片不断扭曲、旋转的深邃黑暗,形成一个直径达数十丈的巨大黑洞。
黑洞缓缓旋转,散发出蛊惑人心、扭曲心智的诡异魔力,令人望之神识悸动,心神不稳,竟不由自主地想要投身其中。
北天元星域阵营修者所骑乘的各类异兽此刻更是率先失控,纷纷发出惊恐而狂躁的嘶鸣,挣扎着欲要摆脱控制,冲向那诱惑与危险并存的黑暗之门。
“守心凝神,勿要直视黑洞大门,立刻遮住麝狮驹双眼。”叶鸿雪清冷而急切的喝声,及时传入身后每一个北阵营修者的心海之中。
众人闻言皆凛,急忙强行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同时全力运转功法守住心神,压制那莫名的躁动。那些狂躁的异兽也被主人迅速遮住眼眸,在安抚下渐渐恢复平静。
场中,唯有寥寥数人未曾受到明显影响……
叶鸿雪的境界已非一般伪源境,自不必说。
四灵与三小均非凡俗,体质特殊,亦能抵抗……尤其是东方翊风与谢语辰两个小家伙,不仅无惧,反而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小脸上满是惊奇与兴奋,口中“哇哇”惊叹不绝,若不是叶鸿雪与一旁的刘语菲眼明手快及时拉住,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家伙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好奇,飞近那黑洞去看个究竟了。
而最令人意外的则是刘语菲,她修为分明已暴跌至地境,体内元气近乎枯竭,按理绝难抵挡这黑洞的侵蚀之力,但她却只是初时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扭曲旋转的黑洞,目光便毫不停留地移开,转而望向高空中那重新显现而出的四道身影。
此时,天空中所有源城所化的黑色巨石已尽数飞往冥渊两端,去筑那无尽长城。
李言轩、欧阳棼天、东方木宇与谢梦宇四人的身影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凌空而立;四人身后是王知守、郑渊与万俟云湛三大伪源境……他们与以天道为首的南星域十三位伪源境强者隔空相对,双方皆静默无言,气氛凝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道等人亦不再关注四人,而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冥渊长河那无尽遥远的两端,眼中异色闪烁不定,尤其是南星域五家伪源境强者,面色变幻,复杂无比,显然眼前这源城化长城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与认知。
……
漫长的两个时辰,在一种极度压抑和期待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忽然,所有伪源境强者神情齐齐一凛,不约而同地蓦然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冥渊长河的两端尽头。
下一瞬,低沉的轰鸣声自遥远不可知的两端渐渐传来,初时细微如蚊蚋,旋即以恐怖的速度变得洪亮、接近,如同亿万骏马奔腾咆哮,又似九天雷霆滚滚而来,最终所有的轰鸣声都汇聚向冥渊中心那座巨石大门。
下一刻,惊人的异变再起。
冥渊之下那片托举着长城的黑色大陆,猛然剧烈震动起来,并以中央的巨门为核心点,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咔嚓巨响,轰然向着左右两侧疯狂扩展……其宽度从原先的二十余丈,眨眼之间便暴涨十倍,达到了惊人的两百丈之宽。
然而,这片新扩展出的广阔大陆,却被那道巍峨的黑色长城从中笔直地隔断,分为南北两半。
而在大陆扩展停滞的刹那,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浩瀚伟力骤然降临……
北天元星域阵营中,那数百万修者,连同他们所乘坐的飞舟、所骑乘的异兽坐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眼前景象猛地一花,时空变幻……待视线恢复,赫然发现己方所有人马,已在瞬间被集体转移,尽数落于扩展后的黑色大陆、冥渊长河北侧之上;前方二十丈外,便是那座不断旋转、散发出诱人沉沦气息的黑洞巨门,以及向着左右两边无限延伸、望不到尽头的冰冷黑色长城墙体。
谢梦宇、李言轩、欧阳棼天与东方木宇四人,则被一股柔和力量托起,传送至了黑色长城的城墙顶端。他们立足墙头,俯视下方,脸上亦不禁浮现出惊异之色,目光扫过同样被那股无形力量瞬间转移至黑洞巨门外数十丈处、南侧黑色大陆之上的天道等众人。
北天元星域阵营修者阵营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哗之声,许多人脸上仍残留着难以置信的骇然。方才那毫无征兆、无法抗拒的时空转移之力,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令他们心旌摇荡,后怕不已。
另一边,以南星域天道为首的数百位强者,亦同样心惊不已。天道目光微凝,深深地望了一眼长城墙顶的四道身影,旋即似有所觉,白眉一蹙,蓦然转身望向己方阵营后方的虚空。
只见那位原本停留在千丈之外的源境天帝,此刻身形剧烈摇晃,正双手急速结印,周身元气澎湃而出,似乎在拼命抗衡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怖至极的滔天吸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一点点滑向冥渊上方那片新形成的黑色大陆,眼看就要坠入其中。
天道见此,并无多言,只是右手轻抬,隔空朝着源境天帝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拍。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伟力瞬间荡出,跨越虚空,作用在源境天帝身上。
源境天帝顿时借得这股巨力,身形猛地一轻,终于彻底摆脱了那恐怖吸力的纠缠,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直至千丈之外方才勉强稳住。
然而它惊魂未定,脸上惧意未消,竟是毫不迟疑地身形再闪,又连连向后倒退了数百丈距离——直至神识深处那股令人战栗的恐惧之意彻底消退无踪,他才敢停下身形,心有余悸地望向远方那片已然大变的冥渊,再不敢靠近分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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