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骤然抬手，只听“嘣”的一声，少年的手掌自下而上地握住那根宛如带着千钧之力的手杖，稳得像是托起一根羽毛，没有一丝震颤。
小女孩的额角渗出冷汗，她愣愣地凝视祈舟，但那只手宛如铁钳，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分毫。
祈舟朝着脸色发白的小女孩咧嘴一笑。
夺武器——对付流星街小孩最方便的技巧，哈~
他松开了手：“还需要继续吗？”
小女孩咬了咬下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她默默地退到路边，深深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请过。”
祈舟挠头：“……啧。”
他看着女孩那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他太熟悉了——这不是屈服，是认命。
“喂，打输了就输了呗，”祈舟试图让语气轻松些，“我都不知道输过多少次了，这不活得好好的？”
小女孩依旧沉默地垂着头，仿佛一座逐渐失去温度的石雕。
祈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流星街，失败往往意味着被抛弃；在揍敌客家，失败或许意味着……失去价值。
“唉，”他叹了口气，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要不这样，你去问问能做主的人？我就在这儿等你，不往前走了行不，我保证。”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和诚意。
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里一片死寂的平静。
“任务失败，没有申诉的资格。”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看守通道是我的职责，让您通过，即是失职。”
祈舟感到一阵无力，这是他第二次面对“小女孩”——哪怕是流星街的小女孩，这种根植于规则的绝望，比单纯的凶狠更难应付。
真是要命！
他看着女孩缓缓闭上双眼，握着手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那不是在准备攻击，而是在等待最终的裁决。
下一刻，女孩手腕猛地一拧，那手杖尖端锋利的金属头，竟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咽喉反刺而去！
“喂——！”
祈舟蹙眉，但在他的手触碰到小女孩的手杖的瞬间，一个平静、沉稳，不带丝毫情绪的中年男声自身后响起。
“卡娜莉亚。”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律令，瞬间冻结了场间的一切。
“砰”的一声，小女孩，不，卡娜莉亚的手杖祈舟被击飞。
但她已经丝毫不在意她的武器了。
卡娜莉亚几乎是本能地，以一个无比迅捷而标准的姿态转向声音来源，深深低下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祈舟也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眼镜、气质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如同雕塑般立在几步开外。他梳着整齐的背头，眼神锐利而冷静。
他的目光先是在脱手落在一旁的手杖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平静地扫过身体紧绷的卡娜莉亚，最后落在了祈舟身上。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祈舟先生，我是揍敌客家的总管，梧桐。奉伊尔迷少爷之命，前来迎接您。让您在此久候，并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是我等失职，万分抱歉。”
他的语气礼貌周到，挑不出任何毛病，却也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祈舟在心里“哦豁”一声，看来那位大少爷终于想起来了自家门口还有“关卡”了。他摆了摆手：
“啊，没事，我也……刚活动开。”
梧桐直起身，视线转向依旧维持着鞠躬姿势、连头都不敢抬的卡娜莉亚，用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语调陈述道：
“卡娜莉亚，你未能恪尽职责，拦截外人，此为失职之一；在任务中落败，失去武器，此为失职之二。依照家规……”
“等等！”
祈舟立刻打断他，上前一步：“梧桐先生，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位卡娜莉亚小姐非常尽职，在没有接到通知的情况下恪尽职守，这本身并无过错吧？”
梧桐的目光落在祈舟身上。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祈舟先生，您的宽容令人敬佩。但规矩就是规矩。失败，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可以换一种方式嘛。”祈舟挠了挠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说实话，我觉得她非常优秀。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执行自己的职责，这份忠诚和勇气，难道不正是揍敌客家最看重的品质吗？”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那根手杖。
“而且，她来自流星街吧？我和她算是……半个老乡。我比谁都清楚，能从那里走出来，站在这里的人，拥有多么可怕的潜力和韧性。为了这一次的‘意外’就毁掉一个未来的优秀管家，岂不是太可惜了？”
祈舟看向梧桐，眼神清澈而诚恳：“在我看来，她的价值，远远大于这一次的‘失职’。”
梧桐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似乎在评估祈舟话语中的分量。
几秒后，他缓缓开口：“……我明白了。我代卡娜莉亚感谢您为她陈情，祈舟先生。”
他没有说如何处理，只是转而侧身，让开道路：
“那么，请随我来吧，伊尔迷少爷正在等候。您的住所也已安排妥当。”
祈舟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好，麻烦带路了。”
他迈步跟上梧桐，在经过依旧僵立的卡娜莉亚身边时，轻声道：
“你也是从流星街出来的。别忘了，活下去可比什么都重要。”
……
祈舟在梧桐身后。
梧桐先生也是不爱说话的人，但祈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梧桐先生，我说你们家的待客流程，是不是有点……太复杂了？”
“先是一扇巨重无比的门，好不容易开了门，门一关就放狗，就这样还要派个死心眼的小管家拦在路中间……啧！你们家是一点也不想让外人来的吧？”
梧桐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祈舟，语气看似恭敬，却带着一丝高傲的理所当然：
“能够穿越所有阻碍抵达此处的，才有资格成为揍敌客的‘客人’。这本身，就是对客人身份的第一重确认与筛选。”
祈舟：“……”
好吧，你赢了。这很揍敌客。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话题绕了回去：
“那个……梧桐先生，关于卡娜莉亚……”
“祈舟先生，”梧桐平静地打断了他，“关于见习管家的处置是内部事务。不过，您的意见我会予以考量。”
得到这个不算承诺的承诺，祈舟稍微安心了些。他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至少，那根沉重的手杖，暂时不会落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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