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许欢宴只要肯去哄女人，总是能最贴心，暖到人心里去的。
周雪眼圈立即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望向许欢宴的眼睛里全是感动：“谢谢你，许哥。”
平日里听着很顺耳的许哥，今天一听，那么公式模板化，许欢宴摸了摸鼻子，应了一声。
汽糕果然好吃，除了蒸，还能炸，在油锅里过一道，表层焦香酥脆，也好吃极了。
周雪只恨自己不能说话，无论多想滔滔不绝，都哑口无言。
她比划着，表达出来的不及自己想说的十分之一。
——等我回北京，我做给你吃，我会做的，只是很久没做过了，我们做的汽糕会加些笋丝，也很好吃。
——还有清水鱼，我也会做……
——我小姨说了很多次，要我回老家去看看她，等我好了，能说话了，我就回去看她。
…… ……
这丫头忘形得连自己后面还有半年的学习都忘了，说得好像手术后就能回国一样，充满自信。
许欢宴乐，他也吃了好几块，果然香糯可口，挺弹牙的。
两人就着一个保温桶，在病房里吃得不亦乐乎，都笑成了花。
“吃完饭我们回酒店，这边住院可以离开，不影响，明天一早再过来，音乐剧在晚上7点，下午你睡一觉，晚上我们看完音乐会，去唐人街看烟花。”
许欢宴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异国他乡怎么了，只要有心情，哪里都能过春节。
周雪点头，无比乖巧。
她仰着脸，眼神温顺无害，露出最纯良的本心和全然的信任。
许欢宴笑得温柔，露出一口白牙，抛却风流倜傥的表象，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放肆，像一只开扇的公孔雀，带着几分笨拙，几分竭力掩饰的傻气。
床头柜上娇嫩的粉红玫瑰吐露着芬芳，屋子里春意盎然。
02
离开医院时，周雪在门口叫许欢宴等一下，许欢宴发动车等着，没两分钟看见她跑出来，怀里抱着那一大捧粉色玫瑰。
“你抱它出来干嘛？要的话，我再买一束好了。”许欢宴给她开车门。
花束的外包装已经拆掉了，周雪用英文报纸匆匆包裹了一下，报纸的下半截还被水打湿了，有点湿嗒嗒。
——不，就这个。
周雪无声地说，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束花，比什么都珍贵。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在大学里，她也曾有过一个男朋友，但大家都是普通家庭，好像急不可耐地刚确定关系就奔着实用去了。
买花干什么？
不能吃不能穿，只能看，最不实际。
恋爱一年多，周雪变成了一个听话的黄脸婆，老妈子，厨房里的厨娘，没人珍惜，习以为常。
男友觉得没有激情，平淡乏味又厌倦，提出了分手。
周雪没纠缠，她哭了段日子也就接受了，强扭的瓜不甜，她知道。
周雪拨动着手里的粉红玫瑰，兴奋得到现在脸还是红的，红扑扑的似朝霞。
许欢宴看了她好几眼，眼角笑纹上扬，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今天柏林的天是阴的，但扛不住有情人心里的阳光。
音乐剧晚上7点开始，睡了一个下午的周雪5点雀跃着起床，然后被带去吃德国猪手。
猪手店在距离音乐厅不远的一条小街上，那片区域正在施工维修，地面被掀开，路障牌子摆了一路。
如果不是那背后深藏着一家老资格的猪手店，许欢宴都要放弃了。
他找停车位找了好一会，最后不得不叫周雪先下车在路边等，自己把车停到远一点的停车场去。
周雪不改兴致，下车在一个红色电话亭里躲风，在他停车走过来正好看见的路口。
03
一月底的柏林天寒地冻，周雪跺着脚在电话亭里等，没多久，就看到了从对面停车场跑过来的许欢宴。
面前是一片被掀挖开的沟壑，深深浅浅，他跑到对面，指了指背后被竖排挡了一半的招牌，示意她过来。
周雪推开电话亭的木头玻璃门，就要绕路过去。
“别绕了，跳过来，我接住你。”许欢宴笑着张开手，为了看音乐剧，他特地穿了一件银灰色毛呢大衣，长度及腿，更显得他身高腿长，让人沉醉。
他微微歪了一下头：“来，不宽的，你能跳过来。”
周雪愣住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地上的沟壑，的确不是太深，掉下去也不过一米多，而且宽度，也差不多，一米多。
应该能跳过去的，她犹豫了两秒，看了眼许欢宴，他站在对面，笑容温暖。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已经掉进陷阱的小白兔，完全没有挣扎之力，也不想挣扎。
她喜欢许欢宴，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记得了。
是那次他跳海救人？
还是他冲冠一怒为自己？
还是日常的点点滴滴，那些好，那些关怀，以及那久违的有人关心有人爱？
周雪不清楚，等她明白过来，白纸上已经写满了许欢宴的名字，从上到下，正反两面，密密麻麻。
她挪不动脚步，盯着许欢宴的眼睛，像大海里迷路的船舶看见灯塔，眼神专注而热切。
“来。”许欢宴张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给她一个缓冲的距离。
周雪这边也往后退了两步，朝许欢宴纵身一跃。
她感觉刚落地，就被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欢宴把周雪接进怀里，轻轻荡了半圈，弯着眼睛说：“你太轻了，有没有100斤？”
他身上有很好闻，带点水杉木的香，沁人心脾，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本身的味道。
周雪有点恍惚，茫然地抬头看他，也没听见他问什么。
许欢宴往她手心里塞了一个暖宝宝，他其实是想把她的手牵起来放到自己口袋里的，可是那样太贸然，他不太敢。
想起来就好笑，他许公子，竟然也有不敢的时候。
04
许欢宴偏头眯着笑眼对她说：“带你去吃好吃的，吃饱了我们再去听音乐剧，才有劲鼓掌。”
手心里是温暖的暖宝宝，冰冷的指尖一点点暖和起来，周雪笑着点头。
“德国猪脚的做法有多种，南德和北德的做法不同，人们简单概括为‘南烤北煮’”。
许欢宴推开一道厚厚的枫红色的大门，领着周雪进了店。
南部的巴伐利亚地区吃的是烟熏猪脚和炭烤猪脚，烟熏猪脚烹调方式费时费事，要十余种香料，还要以木屑和木炭烟熏。
而炭烤则简单得多，利用烤箱或者炭进行烤制，这也是多数中国的德国餐厅采用的方法。
“我们现在在柏林，吃的是水煮，加入酸菜和各式香料，烹饪方式比较像中国菜的炖煮。”
“典型的水煮猪脚会有配菜。配菜往往是德国酸菜、土豆泥和马铃薯，一样也不可缺。”
许欢宴做示范，他将所有配菜和猪脚一起沾上德式芥末酱，同时入口。
周雪看着他，依葫芦画瓢，猪脚入口，她眼睛一亮，眼睛弯成了一道桥，开始点头。
经过长期熬炖的猪腿肉，嫩软而不油腻，肉香酸菜香四溢，配上北德略带苦味的啤酒，味道最地道。
“好吃吧？”许欢宴问，看着对面的周雪一个劲点头，可能因为吃得太开心，上身都开始微微晃，像小朋友一样。
实在有点太可爱了，许欢宴克制住自己想要伸出去摸一下的魔爪，端起桌子上的啤酒，和她碰了下杯子。
“新年快乐！周雪。”
周雪也举起杯子和他大力碰了一下，啤酒飞溅出一点沫，落在她手上，她咯咯笑了起来，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新年快乐！
05
音乐剧是一部很有名的剧目——《摇滚莫扎特》，音乐厅给的小册子很贴心，有中英法德四国语言的介绍，周雪看到中文的介绍，非常惊讶。
“据说他们年后要去北京演出，准备在中国巡回几个城市，演好些场，这个中文介绍应该是为中国观众提前准备的。”
许欢宴低声说，两人在座位上坐下，“这部音乐剧有法国版本和德国版本，今天上演的是法国版本，下次我们有空来看德国版本。”
周雪没明白许欢宴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来不及细想，音乐声就响了起来，是悠扬轻快的开场乐。场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分钟的开场音乐后，掌声响起，歇落，一个地中海秃头的法国男人背对着在拉小提琴，琴声响起，他转身拿着琴弓，用最简短的话交代了莫扎特辉煌的儿童时期和青少年。
而后进入到被打压排挤的后少年时代。
《安魂曲》响起，帷幕拉开，故事开始叙述。
周雪在看剧，许欢宴在看她，他微微斜侧着头支着脑袋，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最后在莫扎特从一堆妙龄女子的裙摆里浪笑着钻出时，周雪彻底沉了进去。
这个莫扎特的亮相是香艳的，好像裹着香粉带着脂粉气，桀骜不驯，自由奔放，充满了法国浪漫至死的论调。
许欢宴终于摆正自己的视线，也开始了认真看剧。
06
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柏林其实没有唐人街，因为中国人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不够久远，人也不够多，并没有形成大的，自称一“城”的中国城。
但在柏林的Kaiser-Friedrich-Stra?e大街一带，还是有不少中国人居住的，那里中国餐馆很多。
看完音乐剧已经晚上九点，许欢宴领着周雪往凯撒弗里德利街那边走，说因为今天是除夕，那边的中国人聚集在一起放烟花，可以过去凑个热闹。
——可是我们没有烟花啊？
周雪说，她还有点沉浸在音乐剧里没有回神，人有点愣愣的。
许欢宴笑而不语，周雪看了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买了烟花？什么时候买的，放哪里了？”
她回头往车子的后备箱看，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在努力看着。
“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许欢宴乐。
很快就到了街尽头的一个小广场，那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中国人，有年轻人，更有中年，最多的还是一家子。
一家三口一家四口，中年一家年轻一家都有，小情侣也有，乌央央的有近百人。
天寒地冻，每个人都缩在围巾和帽子里面，但每个人都很高兴，在小广场的中心和四个角摆上了烟花。
“每年春节，这边的中国人都会来这里放烟花，一波波的，从七八点能到后半夜一两点呢。”
许欢宴一边说，一边打开车子的后备厢，周雪吓了一跳，里面满满的，放了足足有十多个大烟花。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砰一声响，后面不知道谁的烟花点燃了，升上天空，炸开了一大片璀璨的花海。
瞬间一个接一个，有人拿着烟花筒直接对着夜空开炮，还有人的烟花是立地式，喷得半人多高，映得周围人脸庞红艳艳，笑盈盈。
“来，”许欢宴把自己的烟花抱出来，往正好中间空出的那个场地走过去，“周雪，帮忙拿。”
周雪提着左右两大袋子跟过去，袋子坠得她手指头疼，但她一直在笑，没有停过。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把年过成这样，这样的快乐之下，好像所有的忧愁和孤单都远去，消失不见。
“来，我们来个百花齐鸣。”许欢宴手里那个最大的放好了，他笑着，“要许愿啊，对着这个许愿，愿望会实现的。”
“真的？”周雪问得稚气。
“真的”。许欢宴回答得认真。
他点着了引信，跑了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引信越来越短，“咻咻咻”连续几声，光线上升，升到空中，银色，金色，蓝色，绿色，纷纷炸开，一朵朵万寿菊盛开，光彩夺目。
——我希望自己手术成功，能再度开口说话，我希望凤来生意蒸蒸日上，越来越好，我希望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能幸福！
周雪仰着脸看着天空中一朵朵层出不穷盛开的斑斓，心中默念。
许欢宴也仰首凝望着，从不曾许愿过的他，也有了平生第一个愿望。
——所有你想皆我愿，愿你的愿望全部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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