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实验体？什么实验体？
童韵文的英语还行，这些天和佣人交流还是没有障碍的，但她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好再听下去，也再听不清了，她穿好鞋子往前走。
往前走了大概十几米后她回头，看到了大岩石的另一边。
那边两个男人在说话，一个是穿着花衬衣，看起来脾气非常好的二姐夫让，而另一个男人……
童韵文又打了个寒颤。
那是个个子很高，有着老鹰般眼神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好看过来，视线和童韵文相碰，目光中的阴鸷锐利，让童韵文下意识移开眼眸，加快了脚步。
目睹着她几乎是飞奔而去，仓皇到都绊了自己一下，张文洋皱了皱眉。
“那个女人是谁？”他指了指。
让抬头扫了一眼：“哦，是我那个搞演出的小舅子的女朋友，未婚妻，是个舞蹈老师。”
他反倒是一副和善模样，个子中等，脸上总是带着笑，风度翩翩的。
“怎么？”他笑着，“看上了？可惜，我们都不能碰，我岳父岳母很喜欢她，一心想要撮合她和我小舅子呢。”
他耸耸肩，不明白中国父母为什么要管孩子们的婚事，就他看来，小舅子对这个女朋友的不满意，那是明明白白的，可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还在一厢情愿。
包括妻子季芳和她姐姐季颖，特别热心，看不懂。
他觉得中国的亲情很奇怪，好像恨不能抱团同呼吸共命运，没什么个人自由空间。
张文洋没作声，他转身绕到大岩石的背后：“你过来一下。”
大岩石是长方形，不厚，但够宽，让绕过去，看到了地上两个脚印。
刚留下来的，还很清晰。
让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刚才她在岩石背后，听见了我们说话？”
张文洋笑了笑：“应该有一点，不然，她跑什么？”
他再看了看已经不见踪影的童韵文，“不急，有机会，试试就知道了。”
02
中午的中饭，季齐终于看到了大姐季颖的男朋友——张文洋。
男人正当壮年，风度仪表极佳，他下楼时，正好看到男人和大姐一起在父母面前说话。
张文洋给季家父母倒茶，动作优雅，毕恭毕敬。
“我应该早点来拜访的，可最近美国那边的公司有事，处理花了好些天，所以来晚了，请伯父伯母原谅。”
张文洋低头认错，态度谦卑。
季齐看见姐姐在笑，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哟，他还真是很少见到季颖这副模样呢。
真不错，只要不围攻他，他就对这个未来姐夫很满意。
大家在大客厅里团团坐着，开饭前十几分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准姐夫”。
张文洋，生意人，美国华裔，十三年前移民的，和姐姐认识多年，准备今年结婚。
国外的根据地一个是法南，一个是洛杉矶和纽约，据说全世界满天飞，到处做生意。
“我和你的朋友陆景明，在孟买市场有合作，他是我印度资金的全权代理人，过几天我要去香港，他也是我在香港投资市场的代理人之一。”
张文洋很会说话，一句话就拉近了和季齐的关系。
除了家人，他还和季齐的好友有关系，非同寻常。
季齐惊讶挑眉，握手，张文洋手掌很硬，有厚厚的茧，不像一般生意人一样，手心绵软，但这样的手，也格外男人，有力道。
他对张文洋印象好极了，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可靠，坚实又宽阔。
“景明在投资方面很厉害，他可能都不知道你是我……姐夫。”
季齐开玩笑，调皮地说，一家人哈哈大笑，季颖红了脸。
“以后就会知道了，我们是一家人，景明也会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之一。”张文洋不吝赞美。
管家过来通知开席，众人纷纷起身去餐厅。
03
季齐走在最后，被人拉了拉手，回头看见了童韵文犹疑的脸。
“怎么了？”他低声问。
上次那杯酒过后，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一路往朋友情分上狂奔，自然多了。
“你过来一下。”童韵文又拉了他一下，季齐左右看看，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之前看到了你的这个准姐夫，他和你二姐夫在一起说话，在海边。”童韵文低声说，“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现在她再去想，其实能想起来的内容很模糊，毕竟海边有风，而且他们本来声音就不大。
季齐笑，大姐二姐感情一向好，他们的老公或者男朋友认识很正常，这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今天虽是张文洋被正式带到父母面前的日子，可私底下，他们肯定已经来往很久了。
“不是……”童韵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在海边听到的也就是那一两句话，还不能保证有没有听错，算了，感觉自己在挑拨离间一样。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大姐夫，实际上应该没这么好相处。”
海边那一个对视，可是让她遍体生寒，怎么转个眼，坐在客厅的男人，却是笑容可掬，亲切随和的呢？
哪里有不对的地方，童韵文说不出，只觉得怪异。
“他生意做那么大，肯定对外人和对家人的脸不一样，这很正常。”季齐自己就总在严厉和随和之间切换，也没惊讶。
他拉着她的胳膊：“来来来，先吃饭，晚上我们想办法出去玩玩，我给你送行。”
“真的？”童韵文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出去玩？那可太好了，来这里这些天，为了做好季家的好儿媳，她可哪里都没去呢。
季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轻轻嘿了一声。
童韵文站在餐厅门口，回头看他。
04
“韵文，”季齐笑颜如花，“你把机票往后退几天好不好？万姿他们要过来，大家一起玩几天。”
他把手机给童韵文看，热闹的聊天群里刚刚刷了屏，新消息一轮接一轮。
万姿要来法国见诺维娜，陆景明不放心，挤出时间随行，周雪听闻很快决定从德国启程往这边走，和许欢宴一起。
“他们明天晚上到法南，诺维娜老师正好在戛纳，要给那边五月份的电影节做服装指导。”
诺维娜从苏楠那里了解到，她的中国小朋友最近家变，她希望自己的邀请，能让万姿心情愉快一些。
季齐开心得眉飞色舞，“你留下呗，我们一起好好玩玩，趁着……”
他看了一眼餐厅内已经排排坐得好好的人，挡住嘴轻声说，“趁着我准姐夫在这里的这几天，没人盯着我们叨叨。”
童韵文忍不住笑，觉得这样的相处轻松又自在，原来，不当恋人也是有好处的。
久违的快乐围绕着，都不用表现了，是最本真的自我。
“好。”她也轻声说，掩着嘴嘀咕着，“我等会儿就去退票。”
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能看到他们表情的二姐季芳，手肘怼了一下大姐，努了努嘴要她看。
季颖看过去，笑得更开心了。
“我就说季齐会屈服的，韵文那么漂亮。”她低声说，“过了拧劲就好了，季齐从小就听话。”
季芳也很赞同，她正在给人盛汤，这一大桌子人吃中餐，她老公让也早变成了中国胃。
“我们应该让他们多单独处处，别老逼着他们和我们保持一致，我们可都是老的老，拖家带口的拖家带口，小孩子要自由的。”
季芳说，她身边的大哥和大姐一起点头，都很赞同。
季齐和童韵文坐下，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明天下午，他将带着童韵文开始他们自己的法南之旅。
第一站，自然是去戛纳见万姿他们，欢聚一堂。
05
德国柏林，去法南是临时决定的，许欢宴刚端了中饭上桌，就发现自己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周雪放下平板，才发现他正站在餐桌前皱着眉头在想什么，一脸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有别的安排？”周雪问。
她忘了问许欢宴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一看到群里的消息就先乐坏了，没有询问许欢宴的意见。
这回反应过来了，想亡羊补牢。
许欢宴转身在粥里放葱花，出锅，其实也没别的安排，但他要去见一下布鲁斯。
布鲁斯在距离柏林三小时的一个小镇上，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两天，周雪彻底稳定，复查后再去的。
“我有件事要去办。”他说，“本来计划过两天去的，现在要提前了。”
周雪说自己先去戛纳，许欢宴忙自己的，不用管她。
“怎么可以不管？”许欢宴笑着过去抱她，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怎么可能分开，还没开始嘚瑟呢就要两地分居，我不干。”
他没宣布和周雪恋爱的事，就憋着放大招呢。
想想万姿他们惊讶的样子就很爽，这是一定要嘚瑟一下的。
“我把事情提前一点做好了，今天下午出发，不耽误明天去戛纳。”
许欢宴快速决定，“来，吃饭，吃完饭我处理点事，我们就走人。”
周雪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爱多问，你告诉什么她就信什么，全盘接受。
她飞快跑到餐桌旁开始吃饭，配合度很高，显得特别乖。
许欢宴在粥上面加了点肉松和火腿丁，都很细碎，非常香，是饱满的温暖。
他坐下陪她一起吃，细粥和青菜，最简单的一粥一饭。
06
凌晨两点的高速公路上，除了路灯和偶尔过来加油的车，看不到一点人气。
这是个位于小镇郊外的加油站，就在高速公路旁，生意清淡。
原因不在别的，而是临近的另一条高速公路开通，从那边去柏林，能短近50公里的路程，自然大家都往那边跑，于是这一条路，就渐渐荒芜了下来，
布鲁斯从加油站里走出来，准备清理一下地上的油污后下班。
按照惯例，从现在到天亮，都不会有什么客人了，即使有，他们也都会自助加油，不用自己再费神。
再过段日子，这个加油站可能就要关门大吉，自己又要另外找工作了。
他黯淡的身形印在玻璃门上，看起来无比惨淡。
已经四十岁，中年发了福，圆滚滚的肚子胖乎乎凸出来，半点之前的潇洒没有，只剩下熬日子，过一日算一日。
他脱下鸭舌帽，挠了挠头，露出有点秃的地中海，又戴上帽子，叹了口气。
远处有声音传来，是一辆高配版新上路没多久的SUV，布鲁斯慢吞吞转过头，看着路尽头漆黑的车子如同一头急速奔跑的黑豹，疾驰而来。
果然没听错，布鲁斯冷冷注视着这个半夜跑到这里来的豪华车。
他们之间隔了一条道，有油桩，有水泥台阶，大概有个七八米。
许欢宴降下车窗，长长吁了口气，这儿的高速开得真过瘾，不限速的，尤其是晚上，开到150码都跟玩似的。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副驾驶座上的周雪侧过头，望了布鲁斯一眼。
本来计划是吃完中饭就出发的，结果许欢宴等一个消息等了大半天，弄得半夜才出发。
她没有怨言，只是好奇，不知道许欢宴跑到这里来干嘛。
许欢宴看着拿着油枪一脸戒备的布鲁斯，刚抬脚走过去，那边就退后了两步。
他马上站住不动，左右看看，没人，光秃秃寒冷的简陋的加油站里，只有他们三人。
许欢宴举起手，表示自己来意和善，再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布鲁斯？”
布鲁斯浑身的肥肉都颤了颤，他现在的名字不叫布鲁斯，布鲁斯这个名字，早就湮灭了。
“你是谁？”他几乎要马上暴起，人往后快速退了好几米，拉远了距离。
许欢宴哎哎哎了三声，手里的号码马上拨出去。
手机里传来张霁明的声音：“布鲁斯，这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
布鲁斯依然警惕：“我不相信，这是录音吗？”
张霁明说：“不是录音，是现场通话，这是我的朋友，他有事情要问你。”
许欢宴转个向，给布鲁斯看了一眼视频中的张霁明，然后看着布鲁斯放松下来，手里的油枪也慢慢垂下来。
“我们聊聊……”许欢宴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笑意。
“聊聊你叫布鲁斯时的许多往事，还有，聊聊你的未来。”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我既然能找到你，张文洋要再用点心，找到你应该也是迟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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