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香港朱家变了天。
北京陆景明和万姿的葬礼如期举行。
不大不小震动了投资界和时装界。
陆景明这几年顶着“投资大神”的名气如日中天，这番意外殒命印度，让人唏嘘。
而万姿也是如此，作为新晋的，得到了时尚女王诺维娜认可的设计师，刚起航就香消玉殒，也让人扼腕。
所以，他们的葬礼即使没有召开追悼会，也没有公开举办，但在小范围行内引起的轰动，依然很大。
双方家人都拒绝了所有采访，苏楠更是以过度悲伤为由，闭门不出。
葬礼过后三天，苏楠出面接手盛行，和港丰的合作继续，但这依然没有挽留住盛行的辞职潮和退资潮。
毕竟就连港丰如今也是摇摇欲坠，今天不知明天事。
盛行换帅，一朝天子一朝臣，上来的是不懂投资只做过实业的苏楠，谁还敢在把钱放入盛行，真不怕死么?
短短一周，盛行员工从37名缩减到22名，并还有再度缩小的趋向。
凤来算是影响小的，万姿“去世”后，她当初的一份合同附件本被公开，上面写着如果她本人有任何意外空缺，不能掌管凤来，凤来将一分为二。
设计师一职交由周雪和其他新设计师兼任，工作室总管和工厂，则交由许欢宴兼任。
等杨鉴满22岁，万姿将把整个凤来无偿送给杨家，来去自由。
现在再看这个副本，大家不知道应该感叹万姿的远见，还是佩服她的未雨绸缪，庆幸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
“杨鉴小朋友哭了一场又一场，人完全不能看，都泡发了，看着就可怜。”
许欢宴传递消息，挥洒着自己的同情心。
“万姿，你是料想到了会有今天么?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充足的准备，还有个副本？”
万姿正在小别墅的花园中做设计图，头也不抬。
“哪有这么灵，我又不是神婆，我只是在知道景明对付的人是张文洋后，设好了这个退路。”
那一天她和陆景明，她猜，一条条推理，陆景明都没有否认，她心凉了半截，最后透心凉。
那时候，她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02
“景明无法脱身，张文洋是个魔鬼，如果有意外，把损失降到最低，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
“周雪有才华，假以时日定能挑起凤来设计大旗，杨鉴也需要时间成长，工厂和销售我们都有人，你又能帮忙，我就算真的转到幕后，凤来也是能撑下去的。”
万姿的手臂被人碰了碰，陆景明端着壶玫瑰花茶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能放下脚步享受一下生活也挺好，只是，要辛苦许欢宴这些朋友了。
许欢宴在电话里冷呲：“那你干嘛不告诉你家陆景明，让他也立个这样的副本，省得被动啊，你看看现在盛行手里握着的客户和资金还有多少……我告诉你，还在减少呢。”
陆景明拿过手机，按下免提放在小桌子上，自己回答。
“无妨，这两年盛行因为各种\"不得不‘’的原因接了不少人情单，走了就走了，这些人情单走了最好，无牵无挂的，而且……我本来就不太想要盛行了。”
如果债务能还完，陆景明会转行，说放下就放下。
许欢宴一声怪叫:“转行，你是疯了吗？脑子进水了？这一行你就是天才，有天才你不做，去其它行业当庸才，你被驴踢了吧？”
陆景明把手机听筒放在茶壶边，贴着倒茶水的声音，哗哗的，很响，许欢宴喊吵死了吵死了，耳朵都吵疼了，他才笑着收回来，说了个活该。
“我想回去读书，把学业完成，我到现在大学本科都还没毕业呢，我还想陪着万姿去各个地方走走，好好放下脚步生活，说真的..…”
陆景明语调平淡，却隐着淡淡的黯然，“我有好多年，没有好好去看一朵花，一棵树，没有好好生活了。”
许欢宴瞬间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悠悠长叹一声。
“再做这一行下去，我会夭寿的。”陆景明说了句闽南方言，哈哈哈笑了起来，话锋一转，“但我还是可以给你做做长线投资，赚点你的佣金当生活费。”
许欢宴心情大起大落，刚伤感完又哭笑不得，一个“滚”字结束了聊天。
陆景明给万姿倒茶，两人捧着茶杯先闻香再喝茶，难得悠闲。
03
已经快四月了，季颖回来也有一周多，他们俩的葬礼也已经过去，香港朱氏也在平稳过渡中，朱梓峰虽然心术不正，但到底有几分本事，短期之内，朱氏不会垮。
“梓琪说她过几天回北京，带母亲过来散心，说如今的父母，在外界看来是决裂的样子，先就这么着吧。”
朱胜定还在医院休息，朱家的新旧交接大战，让他费了不少精力，老狮子依然是老狮子，暂时归隐病房，说先退退，静观其变。
“张霁明那边的监控还没撤？张文洋还没打消怀疑？”万姿问。
张文洋一天不打消怀疑，他们的神经就无法完全放松，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而陆景明接下来的那个大计划就只能潜伏，一点痕迹都不敢留。
印度的王奇也就更加的，龟缩得紧紧的，动都不敢动。
“应该快了，季颖不是还没走嘛……只有她说oK了，才算真的oK了吧。”陆景明喝了口茶，眯了眯眼睛，“再等等吧，毕竟我们才‘死’了没多久，时间还不够长。”
万姿被他逗笑，转身扑到他怀里，黏黏糊糊抬脸讨吻，陆景明手里的茶水差点被她弄翻，他连忙护住茶杯，啧了一声，满脸笑意。
“老公，等我们‘死’的时间长一点，我们就出去玩好不好？真正的旅游，辛先生说了，他可以帮我们安排新身份。”
万姿腻在他怀里，亲了好几下才说，“我好开心啊，我们终于自由了。”
她这“自由”指的是还完了钱，精神上不再背负了。
陆景明秒懂，他疼惜又酸楚，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一嗯，我们终于自由了。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陪你。”
我想去的地方啊……那可多了!
万姿躺在他怀里，两人坐在花丛中，她眉目含星，如画中仙子一样的美丽。
“我想从江南烟雨到塞北大漠，从皑皑雪山到追风踏浪，夏日泸沽湖边一壶酒，冬夜羌塘火炉闻古韵，景明啊.……”
说着说着，万姿无限神往，“这些地方，我们统统都去，统统都走到，好不好?”
渔舟灯火，山川河流，去看背篓里的娃娃，挑夫担上的春秋，祖国大地，处处可风流。
陆景明被她说得心都化了，他搂紧了她:“好”。
04
季颖回来十二天，她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会变成发霉烂了的蘑菇。
要不然就是一把火，把她从内到外都烧了个透。
真是奇怪，以前这种日子也过了下来，并过了很多年，现如今却是连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
沙漠里的季芳都回法南了，她呢，什么时候才能走?
她想回罗马，上个月刚刚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把儿子变成了每周末都能回家的走读生，而她之前在罗马置业的那套房子，也刚刚收回来，她打算回罗马陪儿子呢。
再不济，也能去张文洋身边陪他，而不是如从前一样，在北京“虚度光阴”。
有些东西，不得不忍的时候没办法，一旦公开了，那就是一天都忍不了。
她开着车在北京的大街上转，越转火越大。
怪北京的街道拥挤不堪，一年四季都堵车堵到了天边，怪北京的天气干得让人发慌，四月的满城飞絮没完没了地飘。
还怪这气候时冷时热，昨天还说降温呢，今天呼呼20多度，跟疯子一样没道理可讲。
怪来怪去怪了个遍，最怪的还是那个陆景明的妈妈苏楠。
几次谈债务，谈着谈着人就晕了过去，然后一脸憔悴，最近两次见面，连假发都戴不好了，露出半秃的发际线。
那明显就是在卖惨嘛……
偏偏每次都能让自己父母大哭特哭，陪着掉眼泪一场，那些说好的谈债务，三番两次不了了之。
她都待烦了，那边事情还没谈完，没谈完，她就不放心真正地走，心里总是悬着。
那可是四十亿啊，她那对心软的父母，不会一个不忍心，就把钱给他们免了吧?
季颖心里七上八下，到处乱想，准备先去弟弟家和季齐商量商量，要一个姐弟同心。
车子拐进季齐家小区，还没开到呢，就看到隔壁出口通道季齐的车子正好出去，摇下车窗还没喊人，弟弟的车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去哪儿呢？
给季齐打电话，可不管怎么打，那边都是无法接通。
这是咋回事？
季颖赶紧拐弯追了上去。
05
一路越开越远，越开越偏，也越开越渺无人烟，出了五环，季颖没再仓促地追上去，而是默默跟在了背后。
季齐关了手机呢，他这是要干什么？
为什么关手机？
回来十来天，她和季齐谈过两次天，问他童韵文的消息，季齐说童小姐病好就回家了，和他彻底分手，也没联系了。
她旁敲侧击打听童韵文对法南被绑架事件的看法，季齐说她被带回国不清醒了好些天，之前很多事都说忘了，还前言不搭后语的，可能被吓糊涂了。
看弟弟的神情不像作伪，季颖这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她可不想和家人疏远，要不然她费劲巴拉把父母送回来干嘛?
季颖胡思乱想着，终于看到了前面的目的地一一陵园。
竟然是个墓地?
季齐来这里干嘛？
谁在这个墓地？….…
呃……陆景明和万姿在，可今天不是头七也不是二七，季齐来这里干嘛？
季颖心里疑窦顿生，也好奇心爆棚，她把车子停好，远远跟着季齐往里走。
这是个不大的私人陵园，苏楠为儿子和未来媳妇花了不少钱，把人送到了这个靠近河北的，位于北京密云的陵园，依山傍水，风水绝佳。
陵园进去后，不能开车只能步行，还好路修得挺好，穿着高跟鞋走路也不费劲。
季齐始终没回头，他提东西，走得很快，脚步匆忙。
季颖张大眼睛去看，看到了一大桶红色的玫瑰……
呃，玫瑰花？
而且一大桶？
季颖问题多如牛毛，她跟在后面越走越疑惑。
季齐这些日子……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很不对劲。
首先，陆景明和万姿下葬那一天，他的脸色特别难看，是那种近乎死白色的青灰，季颖当时还以为弟弟生病了，问了好几遍，他都说没有。
还有就是大家都下山时，他没下，说自己有事想跟陆景明和万姿说，至于他又停留了多久？何时下山的？季颖不知道，她当时照顾伤心过度的父母去了。
后来大家去酒店吃饭，也只有他没到。
而且，他的公司突然放大假，一放就放一个月，工资照发，人不用去。
这一点一滴，没在意就没在意了，现在一起想起来，让人心惊。
弟弟这是怎么了？
06
季颖跟着台阶上去，远远看到了陆景明和万姿的合墓，挺显眼的，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
她有些不舒服，往树荫底下站定没有再过去，心里叹了口气。
弟弟肯定是又想老朋友了，这个小弟啊，总是这么重感情，真要命。
呃.….….可季齐是直接往上走的，并没有左拐进入陆景明那列墓碑。
这是怎么回事？
季颖凝神看去，看见季齐走上了几个台阶，从另一列走了进去，他慢慢的，身子有些佝偻着，走到其中一个墓碑前，缓缓蹲了下来。
幺弟把铁桶里的花都抱了出来，一根根排在了墓碑上，放好。
黑色的大理石墓碑，红色的鲜花，刺目的阳光下，鲜艳又美丽。
季颖远远看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莫名其妙开始有些脚板底发冷。
过了一会，她看见季齐站起来，直接从上一层墓碑中间迈下去，跨到下一层，再迈一脚，落在了陆景明和万姿的墓碑那一层。
季颖瞳孔放大，掩住嘴差点尖叫起来。
季齐弯下腰，很干脆利索地抬起了合墓碑
座下的大理石盖面，一双手伸了进去。
季颖清清楚楚地看见，季齐从骨灰位中，抱出了一个骨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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