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自嘲一笑：“你看我可怜吧？只能跟你说，我如今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啊。”
裴时沅却摇头：“也没那么可怜吧？”
皇后有些意外，裴时沅又道：“或者，因为我从来不不喜欢说自己可怜，所以也不喜欢看别人说自己可怜。诚然，有些事上或许我是赢了，但我生下十皇子的那一日，想必你就知道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要输了的。你说陛下不喜欢你垂泪哭求，我也一样。我也不喜欢别人自怨自艾。想来你也该有些了解我的是吧？”
皇后盯着裴时沅看了许久后轻轻摇头笑：“我一向觉得你的性子别有不同，是我学不来的。别说是我，贵妃，贤妃，她们也出自大家族，一样都学不来。从府里到宫里，我自问也没害过你。过去一些小事上，我确实拿捏了一二，可我本心里也没想害你。谁家的主母不拿捏妾室呢？我说出来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我也不心虚，我想你也明白。”
“我知道，我也没怨恨过你。”裴时沅轻笑：“我知道你替七皇子难过，说来我没有立场，但我也并不会觉得赢了就如何欢欣鼓舞。但是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这件事上，我只会考虑我和我儿子的得失，由不得我谦让。不管你如何难过，我也会一往无前的。”
这话，皇后没有反驳，她只是看了裴时沅很久。
“裴氏，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你，你活的洒脱，可以什么都不管。想说什么就说了，想做什么就做了。可有时候，我又恨你，你这样潇洒的女人生了皇子，占据了一切。我不得宠，我无所谓。我年轻的时候骄傲，渐渐的我就明白该怎么做才能做好这个皇后。我早就不想与你们争锋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我儿子在陛下心里算什么呢？那就不是他的骨血了吗？他如今无辜遭贬，就为了给你儿子让路，我可以恨你吧？”皇后问。
“皇后这些话，倒是把我说的哑口无言。”裴时沅苦笑摇头：“我不太想跟你说我怎么样，其实你也该明白，哪有人真的潇潇洒洒就能过的舒服了？诚然，我运气确实还可以。但是人都是一样的，只看得见别人舒服，看不见别人的委屈受罪。你要恨我，我当然没话说，只是你是个聪明人，事已至此，恨我又有什么用？”
皇后垂眸又笑了一下：“你说的也对，我确实赢不了你。当年在府里的时候，我年纪小，虽然对自己的处境很惶恐，又不得不生出一些骄傲来。是先帝指了我，可那时候陈氏无能，我压住了你们怎么就不骄傲？小小年纪，我在你们身边周旋，陛下又叫我管家。等被陛下接进宫，我也是一样的心思，换了谁，十几岁就做了皇后也会生出骄矜来。但我觉得我这个皇后做的很好，你也认可吧？”
裴时沅点头：“认可，我确实觉得你这皇后做得很好。”
“我对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下过黑手，我也不屑于那么做。我自信我的儿子不差，他也当真不差。可陛下不是这么想的。就算是没有卢氏翻出那些旧事来，陛下也会选你的儿子。我以前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想，如今由不得不想了。大概这就是命数吧？人就是抵不过命。你要是没有儿子，陛下定会选我儿子的，可你偏偏有儿子。”
裴时沅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种假设没有意义。”裴时沅不知道自己没儿子李意寻会不会选七皇子，但是如果没有十皇子，李意寻不会这么早想着立太子，大概率他还是要再看看的。
“裴氏，你想做皇后吗？我在想，我是否可以向陛下请辞？”皇后问。
“你又何必试探我？”裴时沅好笑：“我不想做皇后，只是我做了半辈子宠妃，不能落得戚夫人的下场。”
见皇后要说话，裴时沅打断：“我知道，你不是吕后。你说了，你不在乎宠爱，若是只为宠爱，我也可以退一步。但你我之间争的不是宠爱。所以我不能不争。我确实没有想过做皇后，可我儿子的命运不能由别人摆布。我只能说你也应该了解我一些，了解十皇子一些。或者说，其实你一直都有面对今日这个结果的准备不是吗？”
皇后看了裴时沅很久后笑了：“你可真叫人讨厌。”
裴时沅也笑：“先帝时候的血腥，我一点都不想看了。想来你也怕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时候。哪怕咱们作为陛下的妻妾，是赢了的那一方，可当年的事我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害怕。陛下虽然是个任性的人，对子女随意，可他毕竟还是个做爹的，他也一样不想见流血。至于受委屈，没法子，总要有人受，不是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当然不会叫我儿子受委屈。”
“你这样，算不算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后问。
裴时沅站起来：“算吧，其实就是谁也没法真正明白对方的艰难。哪怕看懂的再多，其实也还是看不懂。你我都是人，各有各的艰辛，但是该争取的我从来不会觉得你不容易就不争取了。我不说假话，事到如今我也松口气。不过这又不妨碍我为七皇子叹口气。人心本不是非黑即白的。而皇后您，伤心是一定的，愤怒，怨恨，都是正常的。但是与此同时，您就没有松口气吗？”
皇后一愣。
裴时沅对她行礼：“妾告退了，皇后娘娘今日召见的意思，妾都明白。妾只有一句话，妾是个容人的。小七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皇后没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裴时沅走了出去。
而后她一直没动，却又好像轻轻出了一口气。
直到回到了碧霄殿，月娥才道：“娘娘，皇后娘娘她……召见您是什么意思啊？奴婢实在没看懂。”
“只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保护罢了。”裴时沅深吸一口气。
月娥许久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她……这怎么可能？她也未免太看低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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