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问，而是你说。”林义笑笑道，左眉角的疤却严肃得像审问犯人。
“你不问，我要说什么？ ”林思思道。
“你知道的，都可以说。”
季冰不说话，盯着林思思，好似她脸上开了什么稀世花。
林思思捋了捋耳边别扭着翘起的一缕头发，挂到耳后。季冰暖呼呼的唇瓣就凑了过来，吧唧一口。
“……”林思思和林义一同看他。
“不是给我亲，才露出来的吗？”他舔舔嘴角，好像刚吃了什么山珍海味。
“……”林思思屏住呼吸，憋下自心口窜上耳朵的滚烫热气。但没什么用，没被亲的耳朵也发烫。
林义左眉角的疤抽动了下，像条毛毛虫拱动着皮肤。
“思思刚醒来，身子虚弱。下次再说吧。”季冰说着就要抱她。
“你支开我，又要隐瞒什么吗？”
“隐瞒什么？”他一脸无辜，好似她才是那个隐瞒了什么的人。
“比如趁我睡着的时候，又惹来什么桃色新闻。”
“有吗？”季冰看林义。
“我哪知道你的私生活？”林义道。
“我这几天不都和你在一起？”
“我们就昨天一起去了殡仪馆，还有现在。”
“……”季冰瞪了林义一眼，笑眯眯对林思思说，“我只昨天出了一趟门，被林义逼着去宝山，才错过了你醒来。”
“我相信你说的，但罗琳的精神好像出问题了，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季冰犹豫了会，才点头：“余振持枪劫持了罗琳，逼警方放了余萍……后来被击毙。”
原来是警枪。
“罗琳还好吗？她看起来吓得不轻。”现在好像把季冰当做救命稻草。
正说着，季冰放桌上的手机响了。林思思瞄一眼，屏幕显示赵森。
电话接上，却是罗琳的哭喊，透过没有开免提的听筒传来：“哥！哥……”
季冰捂住听筒，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消失了。他对她微笑道：“琳琳的病大概又犯了，我去接个电话。”走往了阳台，把玻璃门拉上。
林思思看了看后，问林义：“余振怎么会劫持到罗琳？清江别墅并不好进。”
“是来医院的路上，在大门口，被蹲守季冰多日的余振抓住。”
“她为什么来医院？季冰应该会交代在家里呆着，为躲避余振的无理取闹才对。”
“或许和吴雨夏相似，罗琳对季冰这个哥哥占有欲比较强。一段时间不见，就要来找他。”
“……所以，她自投罗网，成为了人质，让余振可以威胁季冰交出我？”
“季冰明显不可能。”林义看了眼背对着客厅打电话的季冰，“你知道罗琳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看出她讨厌我？”
“日记还记得吗？”
林思思点头。
林义又看了眼季冰，稍稍前倾了身体道：“余萍手机里的日记，是罗琳发给她鉴定真假的。而源头是吴雨思，她发给了罗琳，想借此让你被赶出季家，流落街头。”
林思思听得发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我离开季冰就只能当乞丐，但我猜吴雨思也是从别处拿到的。”
林义竖起大拇指：“再猜猜从哪拿到的？”
“按凶手喜欢故弄玄虚的性子，应该是快递。华苑小区的门卫不收快递，伪装成快递员直接送上楼，丢夏姐家门口，敲一下门喊快递。”
林义笑趴了眉角的毛毛虫疤：“不愧学心理呀。没错，吴雨思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但晚了一步，没见着快递员。一个黑袋子在地上，没有任何快递公司名称的单子上写着她的名字和住址。袋子里面就是你写的日记。”
“这个时候，如果她追出去，就会看到躲在墙角立马飞跑下楼梯的快递员。”
“快递员戴着黑色鸭舌帽，一身黑衣服，晚上9点来送的快递。没有坐电梯，送完骑着一辆盖棚顶的三轮车离开。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面部特征。”
一听三轮车，文东强和梅云舒就窜入脑海。林思思蹙眉，压下想询问两人消息的想法。凶手不会给她犹犹豫豫的时间。
“能成为季冰妹妹季家千金的只有一个罗琳，季家为保护她，从未让媒体报道过她的信息。但即便公开了，遗失的千金要比嫁入豪门的灰姑娘让人好接受。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被接受，大概季冰太过耀眼。就像太阳属于大家的，不可以成为有主物。”
林义不置可否：“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季冰？”
“如果能说得清原因，大概就真的要霸占季家的财产了。就像你忘不掉的那个人，即便梦中相遇都痛苦，但你仍然愿意守住与她的记忆活着。大概就是内心直觉的喜悦吧，失去了，便行尸走肉。”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位情感淡薄的刑警眼里，漾开了泪雾。他呵呵笑了声，又摸摸眉角的疤，而后右臂放在搁桌上的左臂上道：“所以，你还会让我再见见她的，对吧？”
“越见越痛，还要见吗？”
“明知和季冰在一起，便无法过田园般宁静的生活，你仍义无反顾。而我，更没有退路。如果哪一天我再想不起伊茜的样貌，配枪的枪口会对准这里。”他右手食指的指尖触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哪里是冷血刑警？也是一位用情至深的可怜人罢了。
“季冰就是最好的催眠师，拜他为师，往后你就可以自己去见她。”
“季冰只愿意教你。他只有面对你，才会有极好的耐心。或许，这就是罗琳不待见你的原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独自行动。你每一次出事，他都游走在犯罪的边缘。”
“只要我还是他心中的月亮，他就不会越线。”
“如果月食了呢？”
“短暂的暗淡之后，更为明亮。”
“片刻的黑暗，足以血腥飞溅。”
“别人或许会，但季冰不会。”林思思用拳头撑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天地不会因为月食陷入漆黑，因为太阳一直都在。”
林义盯着她好一会，幽幽道：“某些方面一根筋，你们倒是绝配。但不要不听老人言。”
长年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充当天然的遮瑕膏。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算哪门子老？
“你还没有季冰年龄大吧？”
林义看一眼阳台仍在打电话的季冰道：“你也觉得季冰年纪大吧？”
“女人生完孩子就显老，男人大些才更好。”
“其实你看上的只是季冰的年龄，还有一张不显老的脸吧。”
冷静的丹凤眼微微上翘着睿智，这样的面相确实不显老。她和季冰相差两只手的年龄，再加两根手指头就一轮了。但她的眼角都长细纹了，他还如初见一样俊美无双。
林思思点了点头：“相比较年纪小的，那还是年纪大点的更沉稳，还顾家。”
“他那样的公子哥能顾什么家？连个家常菜都不会烧吧。”
“他会。汤粉拌粉都好吃，还会蒸饺子煮饺子和包子，还有鸡蛋。”
林义听得哈哈笑，他看向林思思身后：“没想到你会的，还挺多。但不可否认，你确实年纪比较大。”
林思思一惊，咬住下唇，不敢回头看。季冰最嫌自己年纪大。尤其房事上，更为执着。像证明自己正当朝气蓬勃，每次都让她累到晕睡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必咬着她耳朵问：“思思，感觉还好吗？”
淡淡的青草香从身后包裹过来，季冰伸出双手圈住她：“你出生得太晚，让我漫长等待。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房，睡在比邻的婴儿床里。”
“那是龙凤胎吧。”林义哈哈笑，“做了兄妹，可做不了夫妻。”
季冰瞪林义一眼道：“我的妈妈和思思的妈妈是好姐妹，我们还是胎儿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
林义挠挠眼角的疤：“真不错，好想法。”
林思思噗嗤笑出声：“那要下辈子了。”只要是他，年龄划出的隔阂，会像春日的积雪般融化，滋润着彼此的心灵。
“不，就这辈子。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刻都不要分开。”季冰说着，看向乐呵呵的林义。“你可以走了，不要再来占用思思休息的时间。”
林义立马止笑：“说最后一句。下午2点开庭，林思思最好出庭。”
“不出。”季冰的左手轻轻捂住林思思想说话的嘴巴，“证据确凿，无需受害人出庭，照样能判刑。难不成不去，就会减轻罪犯的刑罚吗？”
“当然不会，但——”
“那就行了。思思累了，要休息了。”
“她有权自己决定。”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门铃忽然响了。季冰和林义同时蹙眉，仍旧互瞪。
林思思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舔舔季冰捂嘴的手指。她仰起头，眨巴着眼，指指叮咚声不断的门。
季冰托住她后脑勺，俯身亲亲她敷前额的药包，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罗琳就哭着扑倒季冰怀里：“哥，哥……有枪，有枪……”
季冰揉揉她头，抓住罗琳抱他腰的手，交给旁边的赵森。赵森抱住还想钻季冰怀里的罗琳，轻拍她的背：“不怕不怕……什么都没有……”
林思思伸伸下嘴唇，对着额头吐出一口长气。被纱布包着的齐刘海，纹丝不动。初中时不知从哪里听到傍晚吹动刘海，可以在晚霞上见到心中最思念之人的样子。她坚持吹了三年，妈妈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不看照片都快想不起了。
拿到华法大学的通知书后，她终于留长了刘海，一股脑地扎到了后脑勺。
所以说，没有时间改变不了的东西。只为见妈妈的习惯，今日变成隐忍怒气的不耐。
想到此，她不觉好笑。低低的笑声，成了止住罗琳哭闹的良药。罗琳望向她，缩在赵森怀里瑟瑟发抖，好像她是什么凶神恶鬼。
林思思站起身，对林义道：“哥，让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出庭。”
林义点点头，也站起身：“亲眼看着加害自己的人，受到法律的严惩，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当然你不愿的话，我会给你送判决书来。”
“林义！”季冰大步走来，像归来的雄狮发现了正诱拐小狮子的鬣狗，凤眼微翘的眼角都竖起来了。“思思要休息！”他咬了咬牙，“想要保安轰你出去吗？”
“有时，直面才能安抚噩梦。”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直面你的女警之死？”
双眼黯淡了一瞬后立马烧起熊熊火焰，林义揪住季冰的灰衬衣领子：“与你无关。”
季冰也不遑多让，揪住他的皮夹克领子：“思思也与你无关。”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烧着的空气似乎噼啪作响。
林思思赶紧道：“季冰，我没要——”
“你刚喊林义什么？”季冰转过头，低音炮的嗓音似就要发出一阵宣誓领地的咆哮。
“……季哥哥，我没有一定要去，只是考虑一下。”
“为什么还要考虑？你没听见我说不要去吗？”说完他愣了一下，要吃人的双眼慢慢溢出柔情。他推开林义，猫咪般亲亲她下巴，“你不顾自己身体，也不管宝宝吗？”
“当然管，”林思思搂上季冰壮实的腰，“但我不喜欢欠人情。”这腰腹的肌肉就是太有手感，是个女人都想来揩点油。
“什么人情？”季冰握住她捏来捏去的手，“欠谁的，我来还。”
“不行，得我自己还。”林思思转头看向盯着她不哭不闹的罗琳，“对吧，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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