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剑寒星,鉴真照影
死士八号的身形如暗夜里掠过的寒鸦,无声无息,唯有指尖七星签流转着细碎的银光,那是淬了秘药的签刃,见血封喉,却又藏着千变万化的机巧。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每一步都踩在虚空的节点上,仿佛与周遭的光影融为一体,唯有眼底那抹冷冽的杀意,昭示着他此行的目的——取林烟性命。
林烟立在那里,烟霞剑斜垂于地,剑穗上的流苏微动,却不见她有半分慌乱。她抬眼看向死士八号,眸光清透如洗,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与招式。“七星签,勾魂索命,阁下倒是好手段。”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淡然,既无惊惧,也无轻视,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恰是这份平静,让死士八号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这与他以往遇到的对手截然不同,那些人或惶恐,或狂傲,唯独她,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摸不透深浅。
死士八号没有回应,手腕一抖,七星签如暴雨般射出,签刃带着破空之声,分袭林烟周身七处要害。那是他苦练十年的杀招,七星锁魂,从未有人能全身而退。然而林烟只是微微侧身,烟霞剑倏然出鞘,剑光如霞,铺展开来,竟将所有签刃尽数挡下。“叮”的一阵脆响,七星签被剑气震飞,钉在远处的石壁上,嗡嗡作响。
“烟霞剑,霞映长空,果然名不虚传。”死士八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久未言语,却又带着几分赞赏——并非假意,而是对强者的认可。他深知,能接下自己七星锁魂的人,绝非凡品,今日这场厮杀,怕是难以善了。
林烟收剑而立,剑身在她手中轻颤,却稳如磐石。“阁下的七星签虽快,却少了几分圆融,过于执着于杀招,反倒露了破绽。”她的话语中肯,没有半分嘲讽,更像是在指点,却又恰到好处地指出了对方的短板,既不伤人颜面,又点明了关键,这便是她的分寸——哪怕是对敌,也留着三分余地,不将话说绝,不将事做死。
死士八号眼中杀意更浓,却也多了几分警惕。他足尖一点,身形再次欺近,七星签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时而如鞭,时而如刺,招招不离林烟的要害,却又在看似狠戾的招式中,藏着迂回的退路。他知道林烟所言非虚,自己的七星签确实过于刚猛,可身为死士,刚猛便是他的立身之本,若失了这份狠劲,便不配称为死士。
林烟见状,烟霞剑再次出鞘,剑光如流霞漫天,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她的剑法看似飘逸,实则暗藏锋芒,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斩在七星签的力道节点上,消解着对方的攻势,却又不与他硬拼内力——她看得出,死士八号的内力雄浑,硬拼于己不利,而以巧破拙,方是上策。
数十回合过后,两人皆是气息微喘。死士八号的左肩被烟霞剑的剑气扫过,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血迹,刺痛传来,却让他的眼神愈发锐利。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丝,方才林烟的一剑,虽被他避开要害,却还是震得他内腑微沉,这是他成为死士以来,第一次被人打成轻伤,这份耻辱,让他的杀心更盛,却也让他对林烟多了几分忌惮。
林烟的右臂也被七星签的余波扫中,衣料破裂,肌肤上一道红痕清晰可见,隐隐作痛。她垂眸看了一眼伤口,抬眼时,眸光依旧平静:“阁下的招式,倒是让我长了见识。只是一味杀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的话语依旧淡然,却带着几分劝诫,并非圣母心泛滥,而是觉得这般好的身手,若只沦为杀人的工具,未免可惜。
死士八号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他知道林烟说的是实话,可他是死士,从出生起,便注定了要以杀为生,以死为终,何来长久之计?他再次催动内力,七星签上银光更盛,这一次,他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七星连珠,七支签刃首尾相连,化作一道银色的锁链,直逼林烟的咽喉。
林烟瞳孔微缩,不敢大意,烟霞剑舞出漫天剑影,如晚霞蔽日,将七星连珠的攻势尽数挡下。“铛”的一声巨响,剑与签相撞,两人同时后退数步,各自稳住身形。死士八号的胸口一阵翻涌,喉头腥甜,他强压下想要吐血的冲动,看向林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他竟在她的剑影中,看到了一丝悲悯,那不是对他的怜悯,而是对这世间杀伐的无奈。
林烟也不好受,手臂的伤口裂开,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她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死士八号:“阁下若再执迷不悟,今日怕是要两败俱伤。”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郑重,并非威胁,而是陈述事实。她不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若非立场不同,或许两人还能成为切磋的对手。
死士八号沉默片刻,七星签缓缓收回袖中。他知道林烟所言非虚,再打下去,两人都讨不到好处,而他的任务,虽未完成,却也并非一定要今日了结。他看了林烟一眼,目光复杂:“烟霞剑主,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之事,暂且作罢,改日再会。”
林烟颔首,收剑入鞘:“阁下也是难得的对手。若有一日,阁下能挣脱桎梏,倒可来寻我切磋一二。”她的话语带着几分期许,却又点到即止,不追问他的过往,不打探他的身份,给足了对方面子,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死士八号没有回应,只是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光影之中,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血腥味,昭示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林烟立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光微动。她抬手抚上手臂的伤口,指尖传来的痛感让她清醒——这世间,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死士八号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烟霞剑在鞘中轻鸣,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战意。林烟轻叹一声,转身离去,晚霞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剑穗上的流苏随风飘动,带着几分落寞,却又藏着几分坚韧。她知道,今日的轻伤不过是开始,前路还有更多的厮杀与挑战,可她依旧会握紧烟霞剑,以霞映长空之势,走下去——既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身不由己却仍想挣脱的人。
而另一边,死士八号隐匿在暗处,看着林烟离去的背影,指尖轻抚过左肩的伤口。七星签的寒意犹在,可他的心头,却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波澜。林烟的话语,她的剑法,她的眼神,都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沉寂多年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他抬手摸出怀中的清莹鉴真,那面小小的镜子,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欲望,此刻却只映出他自己的身影——模糊,却又带着一丝动摇。
“罢了,”他低声自语,身形再次隐去,“改日再会,倒要看看,这烟霞剑主,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探究。或许,今日的轻伤,并非耻辱,而是一场意外的相遇,让他这把沉寂多年的刀,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锋芒。
两人皆带着轻伤离去,没有惊天动地的结局,却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死士八号的七星签,林烟的烟霞剑,终究会在某一日再次相遇,而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无人知晓,唯有等待,唯有前行,在这充满杀伐与无奈的世间,以自己的方式,守住心中的那一点清明,那一抹霞光。
霞剑寒星,鉴真照影·续
死士八号隐入暗处,背靠冰冷的石壁,抬手按住左肩的伤口,指腹下的肌肤灼热刺痛,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濡湿了内层的黑衣。他垂眸看着那抹暗红,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中七星签的棱角——那签刃曾饮过无数人的血,今日却被一柄烟霞剑逼得节节后退,甚至让他挂了彩,这是他成为死士的二十年里,从未有过的事。
他从怀中取出清莹鉴真,镜面微凉,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发丝凌乱,唇角沾着一丝血迹,左肩的伤口在镜中格外刺眼,而那双向来死寂的眼眸里,竟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清莹鉴真能照人心魂,此刻镜中却没有浮现出任务的执念,反而反复闪过林烟持剑而立的身影——烟霞剑出鞘时如流霞漫天,她的眸光清透,话语中肯,即便是对敌,也留着三分余地,不像个江湖厮杀的剑客,反倒像个看透世事却依旧温和的观局人。
死士八号冷哼一声,收起鉴真,指尖运力封住伤口附近的经脉,血腥味渐渐淡去,可伤口的刺痛却仿佛刻进了骨里,时时提醒着他方才的交手。他想起林烟那句“一味杀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心头竟莫名一滞。长久之计?他不过是一枚被人操控的棋子,生为杀人,死为任务,何来长久?可林烟的眼神太过真切,仿佛真的觉得他不该困于死士的桎梏,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生出了一丝模糊的质疑。
另一边,林烟缓步而行,烟霞剑斜挎在身侧,剑身轻颤,似在回味方才的交锋。她抬手拂过右臂的伤口,那道红痕已微微肿胀,触之即痛,是七星签的余劲所致。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口上,清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却抹不去心底的感慨。
死士八号的身手堪称顶尖,七星签的招式狠戾却不失精妙,若非他过于执着于杀伐,露出了破绽,今日的交手怕是会更凶险。而最让她在意的,是他眼底深处的死寂——那是一种对生死的漠然,对自身的放逐,仿佛他的存在只为完成任务,从未为自己活过。她那句劝诫,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真的觉得,这般好的身手,不该被死士的身份困死。
林烟走到一处溪边,蹲下身,用溪水清洗着手上的血渍。水面倒映着她的身影,烟霞剑的剑穗垂落水中,漾起一圈圈涟漪。她想起死士八号离去前的眼神,那里面有杀意,有忌惮,或许还有一丝困惑,像个迷路的孩子,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找不到出口。
她轻叹一声,收起思绪,起身时抬手拭去剑身上的尘埃。烟霞剑名“霞映长空”,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剑能如晚霞般,带来温暖而非杀戮,可江湖路远,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今日与死士八号的交手,看似是一场寻常的对敌,却让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若有机会,便多留一分余地,或许就能让困于黑暗的人,看到一丝微光。
死士八号在暗处待了许久,直到夜色渐深,才缓缓动身。他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可那刺痛感却始终萦绕不去,如同林烟的话语,在他心头反复回响。他路过一片树林,听到林中传来几声鸟鸣,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举动,以往的他,只会循着任务的方向前行,从不为无关的事物驻足。
他抬头看向夜空,月色皎洁,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清莹鉴真被他握在掌心,镜面再次映出林烟的身影,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盯着镜中的身影看了许久。他想,或许改日再会时,他该认真听听,她口中的“长久之计”,究竟是什么。
林烟回到自己的居所,将烟霞剑挂在墙上,剑身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右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却让她觉得无比清醒——今日的轻伤,是交手的印记,或许也是一个契机,让两个身处不同阵营的人,都对彼此的存在,生出了一丝别样的认知。
她抬手抚摸着烟霞剑的剑柄,低声道:“下次再见,希望他能多一分迟疑,少一分杀伐。”剑身在灯火下轻颤,似在回应她的期许。
而死士八号此刻已行至城外,他回头望向城中的方向,眼神复杂。七星签在袖中发出轻微的响动,那是任务的召唤,可他却第一次,想要放慢脚步。左肩的伤口还在痛,清莹鉴真的镜面还残留着林烟的身影,他知道,今日的轻伤,不仅留在了身上,更留在了心里,或许,这便是林烟所说的,改变的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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