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厅。
秦昊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王维余、周立伟两位城防军将领，规规矩矩跪坐在他右手边的两张独桌后。
谢金宝腆着那张胖脸，弯着腰，堆着笑，小心翼翼地站在秦昊身侧。
葛老六一看这阵势，脖子一缩，很有眼力见儿地守在了大门口，把自己当成了门神。
秦昊斜眼瞥了谢金宝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左手边的空位：“杵着干吗？坐。”
谢金宝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满谄媚：“大人在上，哪有属下的座儿？属下站着伺候就行。”
“哼！”
秦昊冷哼一声，懒得再理这棒槌。
转头看向王维余二人时，脸色瞬间变得温和：“两位将军辛苦了，本官敬你们一杯。”
王维余、周立伟连忙端起酒杯起身，齐声道：“谢大人！”
秦昊抬手虚按：“不必多礼，坐下喝。”
“是。”
两人嘴上答应，但还是等秦昊放下酒杯，才跟着坐下，姿态恭谨。
“这憨货脑子缺根筋，做事莽撞，本官一直不太放心，早想过来看看，无奈公务实在缠身，拖到今天。”
秦昊再次举杯，语气带着歉意：“他有什么得罪之处，本官这就让他给两位赔罪。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王维余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谢将军……呃，秦大人客气了，都是分内之事，也是职责所在，我们理应配合，说不上得不得罪的。”
“要的。”
秦昊说完，偏过头，冷冷扫了谢金宝一眼。
谢金宝立刻小跑到王维余二人对面，深深一鞠躬，动作夸张：“是我不对！两位爷爷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就成！”
他一个军中粗汉，不行抱拳礼，偏学文士鞠躬，显得不伦不类。
秦昊一看就明白，这混蛋玩意是故意的。
这痞子作风，王周二人看得嘴角直抽，但是站在门口的葛老六却是嘿嘿直乐。
王维余赶紧抱拳还礼：“谢将军言重了！能与将军一同编练新军，是我二人的荣幸，我俩要有得罪之处也望将军见谅。”
人家原本是句话气话，谢金宝却是顺势起身大咧咧地一拜手：“没事，本将军也原谅你们……”
说完偷瞄了秦昊一眼，见他没发作，才蹭回原来的位置站好。
秦昊懒得再跟他废话，重新端起酒杯，对王维余二人态度越发客气：“多谢两位大度。新军编练恐怕还要在此叨扰一段时日，期间若有不便，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王维余连声道：“大人言重了，绝无不便！”
“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两位配合的地方，也望勿要推辞。”
“一定！一定！”
说实话，秦昊身为新区节度使，总揽军政，是王维余、周立伟的顶头上司。
他如此客气，甚至让手下爱将站着，给足他们面子，这是两人万万没想到的。
即便如此还连连道歉，心里即便原本有些不痛快，此刻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二人又恭敬地回敬了秦昊几杯酒，稍坐片刻，便以需要准备下一轮操练为由，起身告辞。
秦昊也没强留，勉励几句，亲自起身将他们送到门口。
两人千恩万谢地离开。
等他们走远，谢金宝立刻换了副面孔，不屑地撇撇嘴：“大人，您对他们也太客气了。这帮兵油子，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得来硬的！”
秦昊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给他们安排伙食是怎么回事？拿老子的银子不当钱是吧？”
“冤枉啊大人！”谢金宝梗着脖子叫屈：“我可没乱花！只是让他们吃饱了好陪着咱训练，跟咱们大酒大肉的可没法比，再说，这钱他们迟早得吐出来！”
“吐出来？你当他们是聚宝盆？”秦昊气笑了：“没乱花是多少？你给老子说清楚！”
“真没多少！”谢金宝凑近两步，见秦昊眯起眼睛，又讪讪退回去：“就管两顿饱饭，粗茶淡饭，加起来也就一万两出头……”
“一万两还叫没多少？”秦昊一瞪眼：“你有本事给老子赚回来？”
谢金宝嘿嘿一笑，胖脸上满是得意：“这还不简单？咱不仅能赚回来，还有富余呢！”
“哦？”秦昊挑眉：“说说看，怎么赚的？”
“简单！”谢金宝来了精神：“现在这营房，全归我管！那些城防军的老爷兵想住？要么打赢我手下这帮崽子，要么乖乖交银子租！他们一次没赢过，所以一直都是租我的营房住，每人每月五两！刨去饭钱，还有得赚！”
秦昊刚要开口，谢金宝下一句话直接把他堵了回去：“这都是跟大人您学的！嘿嘿……”
秦昊无语，顿了顿才问：“他们就没意见？”
“一开始有啊！”谢金宝得意洋洋：“后来我说了，管饱饭！而且哪天要是打赢了，银子全退！他们就乐意了。您是不知道，没我来之前，他们一天就两顿稀的，饿得眼睛都是绿的……”
感觉到秦昊眼神变冷，他赶紧改口：“呃……我是说，现在顿顿管饱，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就不怕你练的兵输？”
“他们敢输？！”谢金宝一瞪眼，杀气腾腾：“老子早放话了！谁要是输了，赔给城防军的钱，就从他自己饷银里扣！双倍扣！”
秦昊懒得再跟这滚刀肉扯皮，直接道：“这次来，是跟你要人的。现在有多少能用的？”
谢金宝脸色一苦，小声嘟囔：“不是说好一个月嘛……怎么提前了……”
“老子等不及了，不行吗？”秦昊没好气道。
“行！当然行！”谢金宝立马变脸，堆上笑容：“大人说行，那就一定行！”
“少废话，说正事。”
谢金宝神色一正：“急用的话，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勉强都能拉出去。不过跟咱们那些老兄弟比，差得远。当衙差维持秩序还行，真要上阵厮杀，火候还差点。”
秦昊点头：“行，先把第一大队调给我，充实县衙衙役队伍。”
谢金宝一脸肉疼，咬了咬牙：“行！但是大人，您得给我留点种子啊！”
“你第二大队不是已经成型了吗？”秦昊眼睛一瞪：“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直接说，想要什么？”
谢金宝瞬间又换上那副谄媚嘴脸，嘿嘿笑道：“这营地……有点小了。我想把营房外面那块废盐碱地也划拉过来用……”
秦昊再次瞪眼：“这营地安置五千人都绰绰有余，怎么就装不下你了？”
“这不是……未雨绸缪嘛！”谢金宝搓着手：“以后兵肯定越练越多，总不能都挤在这一亩三分地，施展不开啊大人！”
秦昊沉吟片刻，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拍板道：“行，回头我查查那块地的地契在谁手里，看看再说。”
“多谢大人！”谢金宝喜笑颜开。
“别高兴太早，有件事要你办。”秦昊摆摆手。
谢金宝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大人吩咐！保证完成任务！”
秦昊将叶清崖所说，关于“天上人间”画舫可能涉及拐卖妇孺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姥姥的！”谢金宝一听就炸了：“大人，您给我一道令，我这就带兵过去，把那什么狗屁‘天上人间’给平了！把人全救出来！”
“滚蛋！”秦昊喝止：“那是漕帮的核心产业，根深蒂固。现在还不是动它的时候。”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要你派人，把淇县所有城门、码头、交通要道，都给我暗中盯紧了！”秦昊眼中寒光一闪：“一旦发现疑似拐带妇孺、行为鬼祟的，就以‘拐卖人口、扰乱治安’的罪名，直接扣下！”
“明白！”谢金宝恍然大悟：“抓了人，我也不审，直接押过来给老子修新营地！干几天苦力，看他们老不老实！”
秦昊心中一动。
这倒是个好借口。
既打了漕帮的七寸，又占了理。
就算秦是非找上门，也能推说是维护治安，抓的是“人贩子”。
“嗯，就这么办。分寸你自己把握。”
秦昊点头。
这样子处理打草惊蛇是早晚的事，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大人放心，我有数！”谢金宝嘿嘿笑道。
接着，秦昊又详细询问了新军训练进度、兵员素质、钱粮消耗等情况。
秦昊带兵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都有章可循。
而谢金宝虽然混，但带兵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尤其深得秦昊练兵精髓。
所以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其他方面都挑不出大毛病。
事情交代完毕，秦昊没再多留，连夜离开了军营。
临走前，他把葛老六和驴二蛋这两人带在了身边听用。
至于那二百已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则需要等县衙那边安排妥当，才能进入县衙当差。
哐当一声，营门大开。
秦昊在前，葛老六和驴二蛋在后，三人三骑打马扬鞭直奔县衙而去。
身后，重新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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