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颐才见秦淮的时候，就问他信不信自己，秦淮说他相信，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她感动不已，所以才能有接下来的故事。
因为她遇到的难题，和生活作风有关。
和秦淮才进门时，看见的告示上，那个路飞扬有关。
生活作风问题，在这个时代是致命的。
张可颐说：“秦淮，我只见过那个路飞扬几次，话都没跟他说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说和我谈过对象，他被抓了，学校要把我一起处分。”
秦淮当然最相信她，听到是这样的事，觉得自己出马也不好办，这才花大价钱请三位京城大妈帮她出头。
专业的事应该有专业的人做。
大妈的战斗力果然不是盖的，特别是马大姐，天天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不管你身份多高，只要到他们店里就是个三孙子，她才不会惯着自己的孙子。
于三水被他们骂得狗血喷头，这些上年纪的妇女，什么风浪没见过，想糊弄可没这么容易。
派人去提路飞扬后，他看向张可颐说：“张同学，学校的事应该学校解决，你找社会上的人过来，也没用。”
马大姐说：“靠你这个废物，哪辈子才能还我侄女清白，我告诉你死胖子，今天不处理好，你哪里都别想去。”
秦淮说：“于处长，女孩子的名声比命都重要，你没调查研究就直接下结论，心眼小的女孩子会被你们逼到自杀，我对象幸好没出事，她要是出事，你就是杀人凶手。”
张可颐站在秦淮身后，只觉得心里无比安心，这种安全感，是她从没感受过的。
马大姐附和说：“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还有良心吗？”
于三水被他们说得不敢开口，秦淮又说：“路飞扬冤枉我对象这件事，你们学校是怎么定性的？把他和我对象档案给我看看。”
于三水立刻拒绝：“这不可能。”
马大姐说：“想好了再开口，不看档案，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对待我侄女的，你是不是不敢拿？”
于三水这才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不敢拿的，正好还没归档呢，我拿给你看。”
他说着打开抽屉，翻到一个笔记本，翻了几页递给秦淮。
秦淮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关于62级毕业生路飞扬所犯生活作风问题处理意见。”
翻开了其他的页面，这本册子的标题记录的都是生活作风问题，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个本子不简单，正常归档的东西，怎么会用这种册子？
“于处长，你们北大教务处，整天别的都不做，就抓学生生活作风？”
于三水狼狈地说：“那怎么可能，这个本子只是用来记录这方面问题。”这册子如果是秦淮一个人来，肯定看不到。
秦淮狐疑着又翻到路飞扬的那一页，打开来看：“我系62级学生路飞扬，男，28岁，出身中农，鲁东文泰县人，根据当地组织材料称，其父是当地恶霸，曾干过伪村长，有铁血团嫌疑，解放后被当地管制过...”
放下册子秦淮抬起头冷笑说：“你们学校招人，都不用政审的吗？这样的人就是成绩再好，也没资格上大学吧。”
马大姐说：“你说这个人的父亲是伪村长？于胖子我告诉你，你们学校居然敢把这种出身的人招收过来，解放才多久，你就忘了我们劳苦大众所受的苦。”
这话说的有水平，秦淮惊疑地看过去。
马大姐脸一红说：“我在我们单位，是积极分子，经常上台给同志们讲话，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秦淮赞叹说：“大姐，你的水平我看比北大校长都高。”
“没有了，没有了。”马大姐被他毫不掩饰的夸奖弄的居然害羞了。
于三水说：“我们怎么知道他的家庭成分...”
“你放屁，政审这种最重要的工作，你们先前不好好做，现在出问题了，你不仅不调查，反而跟这种坏人一起，往一个女孩子身上泼脏水，你有什么资格当教务处长？”
马大姐说完觉得自己今天的战斗水平简直突飞猛进，似乎是被激发了斗志，北大真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嗯，就是这样。
六十年代初大学还是要靠硬考的，想难度堪比上天，再过几年才是推荐制，就是常说的工农兵大学生，含金量就要低多了。
能考上大学，证明这个路飞扬人品虽然有问题，但成绩一定是不错的。
秦淮接着往下看：“该生思想表现落后，说话低级下流，据同班女同学姜蓉揭发，他在寒假期间曾对其进行过侮辱，大体经过如下:”
看了几眼，秦淮又看了看于三水，表情古怪。
“今年寒假期间，两人都留校，因为姜蓉平时作风轻佻，在同学中反应不好，姜感到委屈，路飞扬利用她这一弱点，骗的她的信任，从正月初一至阳历四月中旬，路飞扬对其进行了十几次的侮辱...”
六十年代的公文写得也太劲爆了吧...
秦淮有种看小说的感觉，甚至想看到结尾。
“到四月下旬，路飞扬忽然对姜蓉冷淡下来，又与本班其他女同学接触，关系密切起来。”
“姜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找他质问和女同学的关系，路飞扬表示没有什么关系，但又害怕姜揭发自己，威胁她说：你要告诉学校就等于自投罗网，我是不怕的，你的家庭出身不好，他们正愁没有小辫子抓你。”
“你不怕丢人的话，我也能豁上，经过思想斗争后，姜还是向学校揭发了，路飞扬态度蛮横，拒不承认，并且说：‘我不懂得什么叫亲嘴......’”
于三水看到秦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恼恨地说：“你什么意思，这是要给领导看的。”
秦淮说：“领导知道他是坏人就行了，知道这样的细节干什么？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写过，上级领导最喜欢看这种材料，越详细越好。
路飞扬就被人带到办公室，秦淮一见有些失望，本以为有这种心思的男人，一定是位风度翩翩地读书人，但是这个人穿得不咋地也就算了，长得还非常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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