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少谦并不知道顾七远经历了什么，只是看着顾七远的神情和状态让他恍惚想起了几年前在吴国时，顾七远被皇族的人关进小黑屋的事。
顾七远一言不发地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眼下乌青得厉害，司马少谦没有多问，医师进来看了一下便煎了一碗药上来。
司马少谦捧着药碗，坐到顾七远的床边，沉默地看了顾七远半晌，随后叹了口气道：“顾七远，过来喝药了。”
顾七远发散的视线慢慢凝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上，忍不住哆嗦着往后退了一下，抬头看到是司马少谦后才止住了动作，一下一下极为艰难地蹭了过来。
司马少谦道：“我来喂你？”
顾七远摇摇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细瘦的手，“我可以自己喝。”
司马少谦便把碗交到了他的手中，顾七远病得浑身提不起力气，药碗刚拿到手，差点掉了下去。
但好在司马少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还是我来喂你吧。”
顾七远垂下眼帘，不再执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将军，我好像又闯祸了。”
司马少谦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顾七远嘴边，很是小心地避开了嘴上的伤口，“别总是给自己揽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顾七远忍着恶心，艰难地咽下了一口苦涩的药水，眼眶瞬间漫起水雾，不知是被苦的，还是被司马少谦的话感动的。
“殿下或许生气了……”
“他生气又怎么了？谁在乎？”司马少谦挑眉，颇为不屑和不爽地说道。
顾七远默默地喝着司马少谦喂过来的汤药。
司马少谦见他不说话，到底看出了点什么，忍不住再次叹气，“七远，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们的事我不好多嘴，但是他这样对你，你再好好想想吧。”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顾七远沉默地喝完了药，神情恹恹，在司马少谦转身收拾东西时，忽然道：“我爹从不会大声跟我娘说话，更不会把娘锁进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所以……殿下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我。”
司马少谦放下碗，走上前揉了揉顾七远圆圆的脑袋，道：“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支持你。”
头顶的重量仿佛压在了顾七远的心头，不由得生出了安心的感觉，在东宫终日的惶惶不安现在似乎平息了下来。
顾七远扬着憔悴的小脸，仿若当初从小黑屋里抱出来的惨兮兮的小孩，“将军陪陪我吧，我睡不着。”
司马少谦爽快地答应了，“好。”
他动作缓慢地躺进了顾七远的被窝，侧身对着顾七远，尽量避开了伤口。
顾七远感受到司马少谦的气息，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总是很依赖司马少谦，就像幼狮依赖强大的雄狮一样，他把司马少谦当成了随时可以避风的港湾。
遇到任何困难，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司马少谦，而司马少谦也总是能帮他解决。
有时候会想着，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靠着司马少谦了。
但过分强大的司马少谦已然把他养成了什么都不会小废物，现在更是连和太子的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了。
他不想闯祸，但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本来很简单的事，最后都会被他弄成很大一个烂摊子。
而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是司马少谦。
顾七远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灾星降世，克死了家人，连累了司马少谦，更是招惹了最不该招惹的太子。
黑暗中，顾七远盯着司马少谦的方向，迟疑地问道：“将军，明天我们去庙里拜拜好不好？”
司马少谦慢慢睁开眼，朦胧地看到顾七远认真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道：“为什么？”
顾七远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太倒霉了，说不定是沾到了什么晦气。”
一直坚信世上没有鬼怪的顾七远突然信神拜佛起来，司马少谦只觉好笑，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那他不应该去拜佛而是去阎罗殿招鬼，招一个名叫诸葛上景的男鬼。
“庙里有阎罗殿吗？”
“啊？”
司马少谦轻笑了一声，道：“没事，随便问问，好啊，那我们明天去庙里走走。”
得到司马少谦的肯定回复，顾七远放下心来，慢慢地闭上眼，没有奇怪的画面和声音出现，这么多天的疲倦如决堤的潮水侵袭而来，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都罕见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睡了一觉后，顾七远的精神好了一点，虽然后半夜还是被梦里的东西吓醒了，但至少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伴随着习以为常的耳鸣和时而出现的幻觉，顾七远勉强提起精神将自己简单地收拾了一通，便和司马少谦一起出门了。
庙在山上，雪路难行，两人便没有坐轿而是骑马。
出了城后，马就走得小心谨慎起来，慢悠悠地生怕马蹄打滑，不过两人都不着急，就当是赏雪了。
到了山脚下后，望着陡峭的山路，两人决定把马放在驿站，徒步上山。
雾凇奇景越往上越是壮观，周围行人不时发出惊叹，来到半山腰，才发现，今日拜庙的人格外多，不知是这庙乃是皇家寺庙名气大，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走着走着，又发现一堆人聚在一座小神龛面前燃香参拜。
小神龛里供的是什么神仙他们二人一无所知，见人愈多，拜得虔诚，司马少谦忍不住问了身旁的一位体态富盈的商人，“敢问兄台，这是哪路神仙，保的什么？”
商人手里牵着个女娃娃，女娃娃扬着天真的小脸，道：“你不知道吗？这是红缘娘娘。”
“红缘娘娘？”
商人抱起了女娃娃，道：“小兄弟，这红缘娘娘是保姻缘的，看见那棵结缘树了吗？”
司马少谦和顾七远顺着商人的话，目光落在小神龛身后的一棵参天大树。
凛冬寒雪，大树仍枝繁叶茂，上面挂了许许多多的红色布条，风一吹便飘扬起来，煞是好看。
商人道：“取三支香，到前面拜三拜，记得默念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求的什么情缘。”
司马少谦疑道：“情缘不就是情缘，还有分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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