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格外短暂，还未好好聊些心里话，就已经匆匆过去。
深夜的星辰似乎淡了光芒，显得更加静谧。
打扫完“战斗场地”，朋友们陆续告别，最后一个走的，是林浅榆。
“霓霓，明天见。”她站在门前，与屋内的女子遥遥对望，那双犹如星河的眸子里，只剩下她的身影。
“嗯。明天见。”符昭霓用力点头，回应了她。
得到回应，林浅榆就没再停留，转身离去。
只是身后人的目光和脚步，始终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直到看见对方回到家，才依依不舍地关上大门。
夜晚很静，在几分钟前的热闹的对比下，此时的房间内更显出几分沉寂，符昭霓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只愣愣地看向朋友们坐过的地方。
明天是大学开学的日子，从明天开始，她们这群人即将奔赴不同的远方，不知下次齐聚，会是什么时候。
还是说，不知到底，有没有下次齐聚。
“真静啊。”符昭霓呢喃着。
她靠在门上，垂下眸子，不愿再望那热闹过后的沉寂之地。
可明明曾经，这样的氛围是她最喜欢的。
降落凡世的星辰为身处黑暗的孩子带来了光，随之而来的温暖驱散了暗中的寒冷，将她一点点带上陆地，于是，来到陆地的孩子再回望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只觉得后怕和畏惧。
如果，不曾见过光，那么再黑再冷，也都是常态。
幸好，她见到了光，感受到了温暖。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温暖明亮，花团锦簇。
“幸好。”
幸好……
这一晚，符昭霓罕见地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奔赴最寒冷的雪山之巅，以自己所有的一切向云端上的神明祈愿，希望，她能够再见自己曾经追随守护的星辰。
在梦里，云端之上没有神明，她伴着精灵们的歌谣在雪山之巅永驻，她没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在梦里，她见到了许多许多，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物——神明、精灵、魔法……
以及——灵魂的转生、穿越，与轮回。
在那个梦的最后，她身处一处纯白的空间，脚下每走一步，就能漾开彩色的涟漪，她就在那个空间里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双脚酸痛，再也抬不起来，于是，她摔倒在地，听见了道空灵、淡漠的声音，那声音告诉她：诞生于风沙的孩子，回去吧，雪山掩埋了无数枯骨，云端遮蔽了神明的视线，你的所愿终是妄想。
妄想……
“不。”［她］重新站了起来，骄傲又倔强地反驳：“既然雪山掩埋万千信仰，那我就毁山，让雪层之下的灵魂再获自由；既然云端阻隔万千希望，那我就驱云，让身陷绝望的世人再见光芒！”
踏上这条路的原因是自己的愿望，那个自私、却支撑她踏出每一步的愿望。
但现在，支撑［她］重新站起来的，不仅仅只是那个愿望。
［她］举起了武器，与未知的敌人宣战，英勇无畏，坚强不屈。
［她］一次次地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直到天空汇聚起厚重的乌云，直到云中奔涌着异色的雷霆。
［她］得到了最后的警告：风沙的孩子，放弃吧，离开这里，踏上归途。我向你承诺，风雪不会掩埋你的足迹，寒冷不会阻碍你的离去。
但［她］拒绝了，毫不犹豫。
［她］以剑指天，指着那未知的“神明”：“我不会离去，也不会畏惧。风雪和寒冷，逆转不了我的决定。”
于是，汇聚在乌云中的雷霆，再也等不了了。
［她］受到了来自“规则”的惩罚。
最后的最后，风沙的孩子还是永远留在了雪山之上，暴雪将所有的全部掩埋，精灵们唱起全新的歌谣，宣告着，又一个往昔来临。
“我的愿望是，让我所有的朋友所求如愿，所愿成真。让她们，余生顺遂、圆满。”
最后一道雷霆终是没有落下，不知谁人许下的愿望阻止了一切，让［她］得到了一份微弱的希望。
【既然是祂最后的愿望，那，没有理由不为祂达成。风沙的孩子，请记住，是祂给了你往生。离开这个世界，去追寻你的愿望吧。】
［她］眼里尽是茫然，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扔离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一直往下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符昭霓清醒过来，她瞬间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只觉全身发冷。
“嘶——”
头很疼，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也想不起刚才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头发和睡衣都湿透了。
“刚才，是做了个噩梦吗？”
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此时的指针分别停在“4”和“12”的位置，“我只睡了两个小时？”
可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她好像是做了个梦，可梦的内容却完全想不起来，只有那种残留的、奇怪的心悸的感觉。
“算了，不想了。”
符昭霓长长呼了口气，因那个被遗忘的梦而产生的种种感觉尽数褪去，“洗个头吧。”
毕竟头发都湿透了，还有衣服，一起洗了。
正好几小时后就该去学校了，把这些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
忙碌起来后就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约定的时间，符昭霓收拾好家里，拿上必要的衣服和专业设备，站在客厅回望自己的小窝。
“霓霓，准备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门外，是林浅榆的声音。
符昭霓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出门。
余光忽然扫到玄关墙上挂着的一个长盒子，脚步瞬间顿住，犹豫两秒后，她将盒子取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林浅榆今天也郑重地打扮了一番，头上戴着符昭霓以前送她的发夹，香水百合的模样，是林浅榆最喜欢的花。
“嗯，走吧。”
林浅榆微笑回应，向她伸出手，后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叮铃铃——”
“是北月家的风铃诶，无论听多少遍，都还是会觉得好听呢。”
林浅榆回望着那个悬挂着风铃的窗户，就见叶北月正趴在窗户栏杆上，向她们挥手。
和林浅榆认识的那个晚上，也有这个风铃的声音，它总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响起，让她听见。
像是诗篇里最优美、最令人记忆深刻的那个音符，无法遗忘。
每当符昭霓想起过去，率先想起的，一定是这只风铃的声音。
“再见！”叶北月用力挥着手，向两人告别。
“再见！”
与叶北月告别后，两人不再过多停留，转身向更广阔的天地而去。
秋天染红了小区里的树叶，风过，落下的红叶像是蝴蝶飞舞，旁边的风铃叮铃铃地响着，似是为这场离别之舞伴奏。
叶北月取下了风铃，转身进屋，“想来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如果问：世上究竟有没有神明？
那叶北月的答案一定是：有。
因为，她曾经，亲手从神明手中，接过了这只特殊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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