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凌晨一点十六分。
海市市公安局看守所。
钟康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在寒意中迷迷糊糊醒来，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拘留所外微弱的灯光让屋内的环境并没有那么昏暗，特别是房里还有一盏绿色的灯光，让房间更亮了一些……等等！哪儿来的灯光？
钟康瞬间清醒，完全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跟咫尺之距那张带着怨毒的青紫脸庞鼻对鼻，眼对眼。
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刺鼻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
看见这几天经常在自己噩梦中出现的脸，钟康吓得瞬间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把自己塞进了房间角落。
这个动作他在梦里做了太多次，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一般在梦里，只要他躲到房间角落并时刻关注自己身后的墙上有没有伸出什么东西，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面目全非的僵尸会消失，青面獠牙的鬼魂会消散，那张让他恐惧的脸也会……
“钟康。”
钟康身体一僵，心跳加速，似乎下一秒就会跳出胸腔。但是他低着头、捂着耳朵，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水泥地里，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
“听、听不到就好了……听不到就好了……”
他喃喃自语，拼命把自己往墙角缩。
一双惨白的脚出现在眼前，钟康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扯住往上拽，让他强行抬起了头。
钟康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但是他的眼睛完全不受他控制，直勾勾对上了那张让他日夜恐惧的脸。
杨、杨筱雪……不不、不对！杨筱雪已经死了！她死了！她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都是梦！都是梦！醒来，快醒过来啊！！
杨筱雪还穿着几天前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上身白色的衣服背部已经被鲜血浸透，还在往下不断滴着血，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响。
仿佛某人的死亡倒计时。
眼球暴突的脸突然凑近，死死盯着眼神飘忽的钟康，杨筱雪青白色的面孔在钟康眼中无限放大。
“看我！看着我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当时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不记得自己当时有多狂了吗钟康？看着我！！”
钟康浑身都在颤抖，瞳孔收缩，牙齿打颤，神经质的重复着一句话：“都是梦……都是梦……”
杨筱雪盯着他，看着这个平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要靠不断催眠自己它的出现是一场噩梦才能保持理智，看着他被恐惧填满的脸，看着他涕泗横流……
“哈！”杨筱雪面目扭曲，痛快到极点，即使咬牙切齿，也能从它的语气里听出快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钟康！就像一条绝望扭动的蛆虫，让人感到可怜又恶心！”
它的神色又恍惚起来，声音也放轻了，似乎怕声音大了打碎什么脆弱的梦境：“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一只被恨意扭曲的恶鬼，一个被恐惧包围的畜生，也许这就是报应吧？这就是对我们的报应吧？这肯定就是报应！报应！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要遇到你？！”它的语气又变得咬牙切齿，像是回忆起什么痛恨至极的记忆，“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的爸爸妈妈就不会死，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像个鬼一样活了十八年，如果……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为什么要爱上你？！是你！一定是你对我用了妖术！你为了得到我们家的家产，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爱上你，再让我苟延残喘活了那么多年！你这个恶毒的畜生！！”
“啪！！”
它暴怒起来，狠狠扇了钟康一巴掌，然后又把人提起来掐住了脖子，另一只手伸到钟康脸上，像是爱抚一般抚摸着钟康的嘴。
“就是这张嘴，就是这张嘴害死了我们一家人，就是这张嘴让我害死了我爸妈——我现在就把它切下来好不好？这样以后你就不能再出去骗人，我也不用再从你这张嘴里听到任何让我感到恶心的话了，你觉得怎么样？”
钟康被掐着脖子无法顺畅呼吸，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马上就要嗝屁了，当然不可能回答它的话。
杨筱雪因此更加愤怒，把人扔在地上，狠狠踢了几脚，然后又不尽兴似的抓着钟康的头发，另一只手的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闪着森寒的光芒。
“切下来吧，我受不了了，看着它我就不高兴，我还是把它切下来吧……”
钟康终于被松开脆弱的脖子，还没来得及深吸几口气，又被提起来要切了嘴巴，顿时吓得刚才憋成猪肝色的脸都瞬间苍白。
他拼命往后缩，终于接受了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哭着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不要杀我！”
求饶还不够，他连滚带爬跪到杨筱雪脚边哐哐磕头，短短几秒就把头都给磕破了。
“啧啧啧……”
一只红色的蝴蝶不知从哪里飞来，扑闪着血色的翅膀悠悠然停在了杨筱雪的头顶，口吐人言：“你看，人就是这样的。”
“为了权势和金钱，他们可以泯灭人性，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为了活命，他们也可以痛哭流涕高呼自己有罪，妄想用轻飘飘几个字就把别人一辈子受的苦一笔勾销。”
“他们自私、冷血、残酷，自称高等，却比这世界上任何一种野兽都卑劣。”
“这就是人，一个不配存在于世的物种。”
钟康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杨筱雪扯扯嘴角，语气冷酷：“你说的对，人都该死。”
钟康现在对“死”这个字敏感到极点，特别是当这个字是从杨筱雪口中吐出时。
他浑身抖如筛糠，尽管已经恐惧到无法正常思考，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让他下意识冲上来抱住了杨筱雪的脚。
他仰着头，明明害怕到浑身发抖，连杨筱雪的脸都不敢直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深情似水：
“我错了！小雪，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人，我不该那么对你！其实……其实我是爱你的！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是外面那些女人贪得无厌勾引我，让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爱你的！……”
“……”
杨筱雪低着头，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看了好久好久。
然后，它忽的笑了。
笑得温柔又残忍。
“是吗？”
“……那你就去死吧，好不好？”
它凭空变出一把漆黑如墨的尖锐物体，笑得异常温柔。
“你这么爱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寒光闪烁！
“啊啊啊啊——！！！”
今夜无眠，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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