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室殿一直都是给宫内位份较高的老太妃老太后养老的地方，你说园子不大一些，多些花花草草，那些老太妃太后们怎么打发时间？”
“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你不会的，到时候你早跑了。”李忱拉了小初的手，对着小初笑道。
小初努嘴，不做回应。
“咦，寒冬腊月的，怎么这边有树还是碧绿的？”跟着李忱两人走到了后花园。
“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李忱继续拉着小初往后园走，小初才看见了不远处似有热气冒出。
“这里也有温泉汤？”
“对啊，还不止一个。所以这里叫温室殿。”李忱笑道。
“露天的？”
“是。但不能沐浴，水温太高，泉眼也小，不过正好供给周围的绿树热量，所以这一小片树木花草不会随着季节交替枯黄残败。”
“有意思。”小初走近了看了那几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泉眼，回身后看见泉眼便摆着石凳与石桌，“若是下雪，坐在这里赏雪倒是不错。又暖和，又不碍着欣赏雪景。”
李忱拉着小初在石凳上坐下，因为穿得多，也不觉得石凳多凉，“你没回来前，只要我想你，就来这坐坐。你没发现这石凳石桌眼熟”
小初这才仔细看了眼前这不起眼的石凳石桌，当看了石桌上那有些粗糙的用凿子凿出的围棋棋盘，心中为之一颤，随即又觉得全身沐浴在暖阳中，“你真的把他们从湖州搬来了？”
李忱笑了笑，“我答应过你的事，哪一件不尽心尽力去办？就是那老槐树有些麻烦。”
小初忙问，“怎么了？”
“估计不适应这里的土质，没一个月就枯死了。”
小初惋惜的叹了口气，“习惯了四季更迭，突然把它移栽到永远如春，必然是不习惯的。可惜了……”
李忱拉了拉小初的小手，看了小初的怅然，“云初，这里适合养老，幽僻。但是离我的前朝太远，我想把你放在我身边。”
“随你。”小初回眸笑着。
“要么你和我住进紫宸殿，里面几个宫还空着。要么你住回你娘曾经住的蓬莱殿，就在南边的太液池之上，离我的含元殿、南熏殿不远。”
“那就蓬莱殿吧。我娘和我说她挺喜欢那里的，还说了你小时候她拉着你的手从寝宫下面的地道去找我爹。”
李忱微微颔首，“不过有件事我要先和你说，以前那里住着的是王才人。就是……”李忱正欲说下去。
小初立刻截住了李忱的后话，“我不怕。”
李忱握了握小初的手，看着不远处几眼温泉冒出的淡漠的热气，有意的转了话题，想着曾经的往事，这一转眼二十多年过来了，“当是真没想过，你娘的一句戏语竟然能成真。”
两人终于有了机会坐看庭前花落，自是珍惜。李忱又说了许多关于夏侯少桀与萧清泠两个人的轶事。少桀的桀骜不驯，在青楼里打死嫖客，在大街上调戏尚书妻女。但是他手下的兵是当时全大唐最凶狠的兵。大唐多少年被吐蕃压着打，夏侯少桀却打的吐蕃赞普赤松德赞送来降书。
“那是因为我娘。你不知道吗当时我娘被挂在旗杆子上面，我爹只能赢。我想我娘若是当日那样惨烈死了，以我爹的性子，以我爹对娘的感情。真说不定哪天突然想不开了结了自己。”小初道。
“都说你行事如大丈夫，但是这点你却是彻彻底底的小女子。你娘没和你说你爹当日一支白羽箭亲自送了你娘上路？”
“啊？”小初诧异的看了李忱，她确实不知道。爹娘都没和她说过。
“啊什么？你爹亲手射的箭，确实是准备送你娘一箭穿心。他不想看着你娘受苦，也不想让吐蕃人利用你娘扰乱军心。所以亲手了断了你娘。”
“啊？”小初失神的看了李忱，她有些不相信。不可能，怎么可能，爹竟然如此狠心。
“你手里若握着几十万人的性命，难道你能因为一个最爱的人性命，不顾几十万人的性命？”李忱看着眼前似烟非烟淡漠的热气，目中沉静，“云初啊，你爹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张议潮也未必能做到你爹那样决绝。至少现在还不如你爹那会。”
小初怅然一笑道：“我竟然经常看不起爹对我娘低眉顺眼……”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马公儒小步走了过来，午膳已备好。李忱与小初回了殿内一同用了午膳。
当李忱与小初同行进了温室殿，内殿。看见地上跪着一宫女。自然的向那宫女看去。
“绿萝犯了什么事？”李忱准确的叫出了那宫女的名字。
小初扫了一眼依旧老老实实跪着的绿萝，又看了看李忱道：“奇怪，这宫女看来有来历啊，连日理万机的皇上都能叫出她的名字。”
“有点酸。”两人的身后就马公儒紧跟着，所以李忱随意的笑着。
“回娘娘，皇上的记性特别好。这宫里面善的宫人，皇上基本见一面都能记住名字。连御道上扫地的粗使宫女和宦官，皇上都能喊出他们的名字。”马公儒立刻跟在后解释道。
“是吗？”小初对李忱努了努嘴，“没什么，我不喜欢跟前有太聪明的人。”
李忱一边牵着小初往前走一边道，“就这么点小事，让人家一直跪着，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打发了走便是。”
“心疼啊？”小初嗤笑了一声，“我让她走，她不走。自己跪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对了回头我这边可能还要赶走几个。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太多人。人多眼杂，只会坏事。”
李忱道：“她既不愿意走，你就留着。能被我安排在温室殿的人你都可以放心的用。”
“那是我不在。她们还可以老实。因为我对别人不构成威胁，如今我回来了，你给我安排的这些人里，很快就会有人被收买，被腐蚀。很快就会转过来对付我。”
“你看的很清楚啊。”说完李忱朗声笑了起来，“你宫里的事你做主。不用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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