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李忱首先开了口。
小初看着眼前阳光下那干干净净悠长的白石板路，点了点头。
“自然让他们回避了。我几乎每天都在想，能牵着你在宫里随处走走。身旁身后没有人跟着，也遇不见磕头行礼的人。只有我们俩。”
小初低眸浅笑。只觉得一切的苦厄与煎熬，能换他这么一句话。值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
“我在想你是否够坚强，可以和我一起面对下午将要发生事。今日是我能忍受的最后一日。明日就是月夕，我不能在群臣宫宴之上再看见那些阴险虚伪的嘴脸。”
小初低着头，未作应答。
“我原想自己把这事了结了。又想这事也有你功劳，不能自己独享了收网的喜悦。但是又担心你受不了腥气。”
“我十三岁就和张议潮屠了一营的吐蕃兵，我亲手一个一个给吐蕃兵验了生死。你太小瞧我了。”
“那是战场，没有泪眼，没有祈求。”
“我要去，我要在你身边。这场收网的好戏，我又如何能错过。给绿萝一条生路是因为我们终究亏欠她。但是那些人却不同，为了自己的私利与贪欲，泯灭自己的人性。这些人，我如何会对他们起怜悯之心。”
“好好好。”李忱连说了三个好字，握紧小初的手，大步拉着小初往蓬莱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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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进初秋，但是午后的阳光依然带着热烈的温度，加之李忱大步流星的拉着小初走了不短的路程，两人到了蓬莱殿的宫门不远处，小初已是一额头的汗珠子。
李忱自己拿了丝绢给小初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我发现你好像比以前爱出汗了。”
“这是服药所致。轩辕集说就得这样，把身体里的毒慢慢的都排出来。”
李忱微笑宠溺着看着小初整理碎发，时不时的还伸把手，“帮个忙”。
马公儒远远的看着，也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反正就是一个伸手，一个挡开。两个人闹了半天，才看见天子对自己招了招手，示意终于可以上前。
马公儒上前候旨，李忱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马公儒在空寂的御道上拍了拍手掌。
当两声响亮的手掌声响起，几乎是立时，小初的耳边便传来一片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仔细分辨还能听见铁甲鳞片摩擦之声。这种声音是她随着张议潮在归义军营中听过千遍万遍的。平日里的宫卫与禁军穿着皆为轻甲，而这一片细细碎碎而来的却是穿着是铁盔重甲。
那片声音还未完全过来，李忱已领着小初跨过了蓬莱殿的宫门槛，那一声“皇上驾到”自然也已经被安排好的隐去。
蓬莱殿里的宫人，只是见了天子领着原先的夏昭仪笑盈盈的走进殿来，大概知道这宫里要发生大事，各个惶恐着跪在地上。看着天子与夏采女的衣袍裙角从自己的额边掠过。
进了主殿，李忱随意的问了一句：“醒了吗？”立刻有人上前道：“回陛下，醒了。正在梳妆。”
李忱颔首，回眸小初。小初亦正抬眸看向他。两人对视，会心一笑。便直直的往那再熟悉不过的寝殿走去。
李忱大步向前，小初紧伴身侧。
在两个宫女惶恐的看着与天子携伴而来的夏采女，推开了寝殿的宫门。
“是谁来了？”一个轻柔绵雅的声音从宫内纱帘丝幔里传出。
站在门口的宫女只得硬着头皮颤抖着声音回道：“是皇上与夏……”
“皇上？”那轻柔的声音立刻雀跃了起来，以至于完全没听见宫女禀报的后面两个字。
于是小初只见一个穿着与自己一样白色裙装的纤细的身影从一道道纱帘丝幔里步步生莲，轻慢妖娆的走了出来。
当然，那身影在看清楚天子身边还站了一个人之后，迟疑了。
当对面站了一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人，那一定是一种非常怪异与好奇的感觉。此时的小初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是眼睛却是从上到下的将对面的女子仔细的扫了一遍。
仔细研究完了，不忘记回头对李忱笑道道：“确实像。怪不得陛下夜夜笙歌，难以自拔。”
李忱也微笑了看了小初，“朕也觉察到了。”
那女子怔怔的看着两人一说一笑，本雀跃起的表情瞬间僵住。
此时李忱对僵住笑意的女子微笑着招了招手道：“若妍过来参拜朕的夏昭仪。”
“这名字好听。”小初笑着看了那个叫若妍的女子，“只可惜……”
若妍听了李忱的旨意，立刻上前给小初行了参拜大礼。
“我如今可不是什么昭仪，我只是个小采女，品级到你差远了，哪能受得了你的礼。”小初虽口中笑着，但是还是受了若妍的参拜。
“夏姐姐说笑了。若妍还未进宫就已听说夏姐姐独宠后宫。陛下宠幸妹妹也只不过沾了姐姐的光。妹妹心中非常明白。”那叫若妍的女子温婉纤柔对小初说道。
小初仔细看了这女子，五官和身材可能因为刻意模仿确实和自己有八 九分相像，但是那眸子里盛着的东西却与自己完全不同。没有明亮只见晦暗。没有纯澈如水却见幽深如潭。这样的眸子也是绝美的。
李忱拉着小初落座主位，若妍自然是居次位。
有宫人及时上来清茶，若妍让小初品茗，小初却以自己正在服药不能饮茶为由拒绝了若妍的“好意”。李忱的指腹掠过白瓷茶盅的细腻透凉，却始终也没有饮下这杯茶。
若妍见状只轻笑了，自己轻啜一口。放下杯子后，便问：“陛下是否想通了，是不是要赦免了姐姐的禁足？”
“何为赦免？云初又没错，朕为何要赦免？”李忱温雅的笑着，看着若妍。
若妍微微低眸，“臣妾说错话了，请陛下恕罪。”
两人端坐主座，一人端坐次座好一会。小初便问李忱，“咱们仨干坐着干嘛？”
“等人。”李忱道。
“等谁？”小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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