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浔闭了下眼：“若你们能成功让朕的凤后渡过这一劫.....朕便当什么都没听见，照样赏赐你们，若是不能.....”
她睁了眼，平静的看向那个产公，压低了声音：“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夜色漆黑，殿内忽然静了下去，只余宁锦安加重的呼吸声。
“妻主....”宁锦安疼的发抖，紧紧握着宋浔的手：“妻主，我好疼。”
他没听见宋浔刚刚说了什么，只一个劲想在她身上寻求安慰。
宋浔小心的将他揽在怀里，看着他疼的脸色发白，心底里也一阵绞痛。
“阿锦，再忍忍....很快就没事了，很快。”
宋浔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她看向那几个产公，冷声：“听不见他喊疼吗？愣着干什么？！”
产公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
“陛下，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等。”
云舟此时也慌得不行，满脸涨红，一个劲的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宋浔头一次感受到深重的无力感，几乎把她吞没。
她也别无他法，只能本能的抱紧宁锦安。
宁锦安被她抱在怀里，忍过了一波。
他抓住宋浔的衣角：“妻主，我一直没跟你说，我之前总做同一个噩梦。”
宋浔此时根本没法思考他说了什么，闻言应声：“嗯，等你生完让她们给你看看，总是做噩梦怎么行。”
宁锦安却摇摇头：“妻主，我梦见.....梦见上辈子我们就在一起了，最后还死在了一起。”
宋浔身子一僵。
宁锦安继续道：“有很多火，很亮，好像还有别人，你抱着我.....”
“阿锦！”宋浔打断他：“那只是梦。”
“我知道。”宁锦安抬了头：“而且妻主，虽然是梦，但是我能感觉到，当时我一点也不怕。”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有你陪着我，我都不怕的。”
又一阵疼痛袭来，下意识握住宋浔的胳膊：“妻主，我....我这次要是真的死了，你也，也别难过，我们下辈子肯定还会再遇见的，肯定.....”
“不会。”宋浔打断他：“不会，我们阿锦从小运气就好，怎么会死呢。”
“嗯。”宁锦安把想说的话咽下，看着她：“但是妻主，你不要难过。”
宋浔摸摸他有些潮湿的小脸：“不难过，阿锦好好的，我怎么会难过。”
宁锦安再没力气说话，窝在她怀里忍着。
冷月从外面匆匆赶进来，携来一身冷气。
“陛下。”他的声音也有些急切：“李太医回来了，有话要和你说。”
宋浔再出了大殿时，才发现外面竟下了雪。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浔在飘飘洒洒的大雪中找到了候在一边的李太医。
李太医迎着她冷厉的目光向她行礼：“陛下。”
宋浔越到怒极时，反而越冷静，她看了眼李太医：“你最好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朕。”
李太医强自镇定：“陛下，为今之计，只能给凤后饮下药物，助其顺利生产，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宋浔没搭她话，周遭又静了下来。
李太医见她没生气，又继续说下去：“陛下，臣翻遍医书，才找了一种最为温和的药方，对身体底子损害小，药效也好，只是因为所需药材太过珍稀，才少有人用......”
“若是成功，可保住父子三人。”
“你有几成把握。”宋浔稳了稳上下躁动的思绪，问她。
李太医犹豫了一下：“六成。”
“若是不成功呢？”
李太医低了头，避开了这个回答。
宋浔转身就想回去。
“陛下。”李太医在她身后叫住她：“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三成把握也没有。”
宋浔停住了脚步。
她失了力气，有些疲惫。
“李太医，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阿锦有个万一，你们都要陪葬。”
“这件事，我不是拿来吓唬你。”
黑夜里，宋浔的脸在灯火下忽明忽暗，李太医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一阵寒风刺骨。
她跪拜下去：“臣谨记。”
雪越下越大。
宋浔没再回内殿，而是找了个偏殿待着。
这里平日里不住什么人，虽然物件齐全，但还是清清冷冷的。
她没心情点灯，摸着黑坐到床边。
不知坐了多久，冷月端着一碗药进来。
“陛下，药熬好了，凤后......想要您去陪着他。”
宋浔心底挣扎了一下，还是狠了心。
“不了......你去跟他说，我在这里等他。”
她私心里想给他留一个念想，这样阿锦为了见她，会多坚持一下。
上一世他为了见她，也熬过了那么酷刑。
冷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是一抬头，看着宋浔在黑夜里模模糊糊的身影，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他默默的退了出去。
冷月走后，再没人敢来打扰她。
她看着窗外的雪停，又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从前带兵打仗时，这样的过程她见过无数次，却没有哪次比今天难熬。
越到天亮，她越焦躁，思绪翻滚，偏偏什么也抓不住。往日那些调节情绪的法子通通作废，她尝试着让自己稳下来，却是徒劳。
像是溺水的人，挣扎着往岸边游，却在水中越陷越深。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宋浔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进来的是白氏，他显然也一夜未眠，还穿着昨夜宴席上的衣服。
他眼神复杂，一时之间让宋浔也摸不明他带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让她主动问，又不敢。
“浔儿。”白氏终于开口：“安儿那孩子，是有些福气在身上的。”
宋浔紧紧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去看看他吧，他又为你生下了一女一子，也算圆满。”
宋浔骤然起身。
外面已经积了薄雪，宫侍在小心的扫雪。
没等他们给宋浔行礼，眼前一花，就见他们的皇帝已经进了内殿。
殿内点了熏香，遮盖了昨夜的血腥味。
宁锦安此时躺在床上，虽然累的不行，但他还是固执的不肯闭眼休息。
云舟陪在他一边，正在小声劝他。
“公子，你睡会吧，反正待会儿陛下肯定会来的，不差那么一小会。”
宁锦安不知听没听进去，没给他回应。
宋浔不禁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近。
宁锦安见她过来，冲她笑了一下：“妻主。”
“嗯。”她摸摸宁锦安的脸：“阿锦辛苦了。”
宁锦安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虚弱的声音里透着得意：“我就说我运气好来着。”
“是。”宋浔给他拉了拉被子：“睡吧阿锦，有什么话，等你醒了再说。”
宁锦安见她过来，心里也踏实了，抓住她一只手，沉沉睡去。
直到此刻，宋浔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疲惫感席卷而来。
今日，她总算是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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