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辗转反侧，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灭。明明疲惫不堪，意识却异常清醒，只能眼睁睁看着窗外天色由暗转明。当闹钟响起时，我才惊觉自己竟一夜未眠。匆匆收拾行李洗漱时，才发现镜中的自己眼下挂着两片青黑。
所幸今天广州和上海的天气都不错，飞机得以准时起飞，按时到达。飞机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时，舷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踏上廊桥的瞬间，一种不真实感突然袭来——我居然真的为了见她，跨越了一千多公里。
想着，我忍不住摇头苦笑。二十多年来循规蹈矩的人生里，这样不计后果的冲动，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接机大厅人头攒动，我却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倒不是我特意寻找，而是她站在那，就已经是道风景。
“小辰辰！这边！”
熟悉的声音穿透机场嘈杂的人流。我抬头望去，张韵瑶正踮着脚尖朝我挥手，米色风衣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累坏了吧？”她很自然地接过我的电脑包，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凉丝丝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带你去吃本帮菜，我知道有家老字号...”
“行李呢？”
她直接拉开后备箱，动作利落地把箱子塞进去：“就这么点东西，值得专门跑一趟？”随后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嗔怪道：“你看看你，我不在你身边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瘫在副驾驶座上，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安全带勒在胸前的感觉格外真实。“还不是为了某个非要我元旦来上海的人……”我嘟囔着，眼皮却已开始打架。
张韵瑶突然探过身来，她纤细的手指扣住我的掌心。确认我手掌温度没问题后，她的拇指在我手背轻轻摩挲：“还好你看了天气，没直接穿广州那身过来。”
“我又不傻……”我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她微微张合的唇瓣，明明是寒风刺骨的通天，可却像夏日将熟未熟的樱桃。
“睡吧。”隐约听见她关掉了音响，“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
我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刚想翻身，却发现身上沉甸甸的——张韵瑶像只慵懒的猫咪般蜷缩在我怀里，发丝散落在我的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醒醒，”我轻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月亮都出来值班了。”
她皱了皱鼻子，迷迷糊糊地往我颈窝里钻：“唔……再五分钟……”手臂却诚实地环上我的脖子，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身上，“你不在的时候……我都睡不踏实……”
我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抗议。“可是我好饿，你再不起床我马上就要饿死了。”
“活该！”她气鼓鼓地瞪我，却立马坐起身，“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光着脚丫跳下床，她回头冲我做了个鬼脸，“等着，本小姐赏你口吃的。”
不一会儿，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再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艳，手里晃着一袋精致的面包：“先垫垫肚子，待会儿带你去吃大餐～”
“好。”
我们简单吃了些面包垫肚子后，张韵瑶便开车带我前往陆家嘴。车窗外的霓虹灯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我望着这座不夜城的繁华景象，心里却暗自嘀咕：这些高档餐厅的食物，真能配得上它们昂贵的价格吗？不过既然是她请客，我也就乐得做个安静的食客。
走进餐厅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让我不自觉地眯起眼。侍者递来的菜单上全是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我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张韵瑶安排。
“你看，”她指着窗外，“那边是外滩，”她的指尖又移向江面，“那是观光游轮。”
玻璃窗映出我们的倒影，却模糊得看不清表情。“这里一顿饭得花不少钱吧？”我半开玩笑地说，“我还是头一回在这么高的地方吃饭。”
张韵瑶笑着戳了戳我的脸颊：“少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其实我也不常来这种地方，但今天是我们的第一个跨年夜，总要特别一点。”
她的话让我恍然意识到：“是啊，去年这时候我还在加班，现在居然能在上海看江景。”
“未来谁说得准呢？”她轻轻靠在我肩上，“我们能把握的，只有当下的每一刻。”
......
晚饭结束，张韵瑶执意要带我去江边。看着她裹紧大衣却仍发抖的样子，我忍不住问：“这么冷的天，何必呢？”
“因为我想和你多走走。”她说着，便把冰凉的手塞进我的口袋。
这里远离陆家嘴的喧嚣，只剩江水拍岸的声响。路灯在我们脚下投下交叠的影子，她的手在我掌心的温暖下逐渐发烫。
“后天这个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就在广州了。”
“啊，工作嘛，没办法，”说着，我忽然意识到不对，转而问道，“元旦夜你不和家人过真的没关系吗？”
她抬头，眼睛里映着江面的波光：“洛辰，你记住，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家人。”
这个回答让我喉头发紧。直到此刻我才惊觉，相处这么久我竟还是将她当作一名特殊的朋友，而非家人。
“哎呀！”忽地，她松开手蹲在地上，“脚崴了……”明明说的是件紧急的事件，可她仰起的脸蛋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狡黠，“要背背~”
“穿平底鞋也能崴脚？”我哭笑不得地蹲下，“你这演技还得……”
话未说完，她就像只欢快的小鹿跳上我的背。发丝扫过脖颈时带着淡淡的香气，哼唱的调子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她突然凑到我耳边，“洛辰，你心跳好快。”
“你神医啊？”
“略——要你管~”她突然把冰凉的手往我衣领里钻，冻得我一哆嗦，“某些人啊，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手指报复性地捏了捏我的耳垂，“再这样下去，我就……”
“就怎样？”我故意逗她，“正好我可以去祸害...”
“你敢！”她猛地勒紧我的脖子，脑袋在我肩窝乱蹭，“算了算了，本小姐慈悲为怀，我守着你就当为民除害了。”发梢扫过脸颊，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
“其实不用勉强……”
“闭嘴啦！”她气呼呼地扯乱我的头发，却又在下一秒软绵绵地贴上来。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氤氲成雾，“...冷死了，走快点。”
一月的江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相贴的体温。她在我背上轻轻摇晃，哼着走调的歌谣，远处外滩的灯火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粼粼江面倒映着万家灯火，她忽然安静下来，温软的唇瓣贴上我的耳廓：“以后……你还要这样背着我。”声音轻得像羽毛坠落。
我托着她往上掂了掂，在漫天星光下迈开脚步。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脊背，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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