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道无力的剑芒于苏承天跟前乍现......但片刻后，又无力的垂下去......
而与之一同垂落的，还有少年那......鲜血淋漓的......手臂。
“你......还要睡吗？”
苏承天目光平静的看着少年。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要出去，拯救天行界中的人族？”
“拯救？”
少年嘴角一颤，眸光之中，露出一抹自嘲。
这里的人族，又何不是，在等着他的拯救，可他......却化身一个屠夫，生生的，将他们......全数斩杀。
他......突然感觉，好累......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在这一刻，如同碧波浪潮一般的，他他心底涌现而出。
他......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什么人族，灵族，外族......乃至于那些还未复活之人，他，现在，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就这样平静的死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他......却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只要一闭眼，那些如同木桩一般，伫立原地的......被他屠戮的人族，灵族，就会浮现在他眼前。
他，没有了无敌之心......但却，还有纯粹剑心......
可他，原本......什么都不怕的，却......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记住，你现在的无力感，是因为，你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族，灵族。”
“他们......是你最为在乎的......而你要构筑的，也是一个......他们所极致追求的，美好世界。”
“你......杀了他们，就等同于，你，亲手摧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也......等于是亲手摧毁了，你，活下去的......念头。”
说到这里。
苏承天目光一凛。
下一刻。
此前死去的所有人族，灵族，纷纷复活而来。
没多时，那些人族，就已恢复了被苏白斩杀之前的模样。
但......他们，却仍然身处这处静止世界，没有，任何动作。
唯一不变的......却是他们，在这一刻，都保留着，那不可置信，无法相信，不敢相信的，木讷的目光！
“但，你要记住，他们，都是时光长河之中，一节微不足道的流水......他们，于此前的时间线而言，他们......并不是真实的生命。”
“并不是......真实的生命？”
少年颤抖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竭力睁开猩红的眸子......可，纵然他亦知晓这些人族，灵族之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现世的生灵。
但......眼前这一众人族，灵族脸上的神色......却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他，他......曾经化身一个屠夫......将他们，全数斩杀。
“真实也好，不真实也罢，苏白，也......杀了他们。”
苏白摊开那一双，血红纹路狰狞，满是鲜血的双手，神色之间，俱是自嘲之色。
“是啊......他们的确，是死在了你的手中，死在了......他们最为敬仰，最为崇拜的......无上人皇的手中。”
“他们，在面对自己最为敬重的无上人皇杀来时......连出手抵挡一下这个想法，都不曾有过......他们，宁愿相信他们的无上人皇，是中了妖术，也不愿意相信，这......已是既定的事实！”
“甚至......他们在死前，还对他们的无上人皇，抱有极大的希望，祈祷他，能够恢复此前的模样，能够再一次，带领他们，大败外族，复兴人族！”
苏承天平静开口。
他的话，在这一刻，就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尖刺，生生刺入了少年，那......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脏！
少年身周，那早已散去的血气血雾，也在这个时候......随着他颤抖不已的身躯，疯狂弥漫而出！
没多时......他周身，方圆数百万里的地界之上，不见星月，凡目光所及之处，俱是......那嗜血猩红，翻滚腾飞的血雾！
“哈哈哈......”
“呜呜呜......”
“啊啊啊......”
“......”
忽地。
一道道或是怒吼咆哮，或是尖声大叫，或是癫狂大笑，悲鸣痛哭的诡谲声音......正，自那血雾中央，隐约可见的一道身影处，不断传来！
唰！
唰！
唰！
......
同时间，一道道血光般的凌厉剑芒，正如同一弯弯血月一般，自血雾之中腾跃而出，朝着那道身着黑色流纹长袍的男子，奔掠而去！
但......纵使这些剑芒强势非凡，却也......无法触及到，那名黑袍男子！
而是......直接从他的躯体之上，穿越而出，就仿佛......这一刻的他，并不真实的存在在这里一般！
“唉......”
黑袍男子叹了口气。
他看着这道好似疯魔一般的身影，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但这缕神色，很快便被无尽的平静掩盖下去！
“苏白，你可还记得，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黑袍男子忽地一吼。
轰—咔！
闻说此言，那道癫狂的身影，兀然间停了下来！
那猩红狰狞的目光之中，也在这时候，闪过一丝茫然！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天门关杀妖人，谢长空！”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个叫你十年之后去给他点一根烟的秦天柱！”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人族，却甘愿为你，赴死的王国光！”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一直说要收你作徒弟，但却被外族，生生钉在天门光之上的何耀武！”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个为了救你，甘愿赴死，但纵然是身处冥界，仍然找机会，去见你的叶如歌吗，她说过她喜欢苏白，很喜欢很喜欢，你还记得吗？”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长安小队的最初四人，你现在，还能记清楚，将他们的名字念出来吗，你还记得，他们临死之前，留下来的愿望吗！”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名纵然是魂魄不全，但却一直记得苏白，一直记得长安的胡媚红吗？”
“不......不......不！不要再说了！！！”
血雾之中，那道癫狂的身影，忽地捂着头颅咆哮嘶吼起来！
他的双颊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出了两条深深地血色泪痕！
可......苏承天的声音，还是在这个时候，不停的，响起！
“苏白，你可还记得，那个身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
“她，喜欢跟在你身后，喜欢抓着你的衣角，唤你，苏白哥哥。”
“你可能不知道，她在幼儿园时，每天都很想你，但却害怕打扰你，所以隔了很久很久......才会给你打电话。”
“你可能不知道，她曾经，在面对唐家的刺杀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死，而是......她的苏白哥哥。”
“你可能不知道，她为了让你的洞天，一直留在身边，苦练枪法......小小的手上，早就已经，布满了老茧。”
“你可能不知道，她在你昏迷期间，每天都想要去见你，但却不敢见你，她怕......见到你之后，就不再坚强，就没有那份决心......去变强，去保护你了。”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苏醒，走上无敌之路，人族一方普天同庆之时，她却......为了让她的苏白哥哥，没有她这个拖油瓶，真正无敌，而想要自杀。”
“你可能不知道......”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雾之中，那道本就癫狂的身影......在这一刻，更加的暴虐，一道道通天彻底的血红光柱，在这一刻，直接自他身上奔涌而出，接连天地！
远远看去，此时此刻的他，就恍如，真正的魔神降世一般！
苏承天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罕见的叹了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他的苏白哥哥一起，坐一次......游乐园中，会动的......摩天轮......”
“可她却想不到，她的苏白哥哥，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已经......不记得她，更不会记得，她的梦想。”
“不！我记得！我记得！”
“我！还要复活她！还要带她去坐！会动的摩天轮！”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记得，我记得！我都记得！”
“啊！！！”
轰—咔！
轰—咔！
轰—咔！
伴随着一道响彻天地的怒吼传开，那无边的血雾，通天的血柱，在这一刻，如同一片片玻璃般，轰然碎裂！
同时间，少年周身上下的狰狞血纹，也在这个时候，纷纷化作血雨飘洒！
他那猩红狰狞的目光......也逐渐露出了，清明之色！
此时此刻，如是有人在众生之上考验之地，便可发现，笔直悬于虚空，身着黑袍的少年身上，正接连不停的涌现出了，一股股仙气，一股股神性神意！
这两道力量，在这一刻，被一柄通体纯白的小剑牵引着，来到了他的心脏之处，并......以剑为中心，融合这两股力量......使之形成了，一个心脏的模样！
唰！
一道面色惨白，接近透明的素袍女子来到此地。
当她看到少年身上这一幕时，毫无波澜的瞳孔中，也浮现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
“苏承天啊苏承天，你号称承天大帝，是我人族的无上人皇，可为何......要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
“以小芷的死，为他铸就无敌之心还不够，又要让他再经历此前一幕，碎裂无敌之心，再次重铸！”
“现在，你又要他，亲自斩杀一众人族，灵族，抹灭他为之活下去的念头......又让他，第三次，重铸无敌之心！”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次无敌心已能无敌，你为何，还要让他，经历这种碎心之痛，经历三次！”
“人心都是肉做的，苏承天，难不成，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他苏白，可是你的儿子啊，你这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唰！
虚空扭动，苏承天的身影浮现出来。
这一刻的苏承天，一脸平静。
既无仙气，也无神性神意，以及那......无力的悔然模样。
“苏承天，你......”
人皇笔刚想说些什么，便被苏承天一挥衣袖，打散了身影。
而他，则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这道瘦弱的身影，久久......没能回过神。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待那颗心脏......再度凝结而出时，苏承天才幽幽收回了目光。
他看着这道瘦弱的身影，嘴角微颤，脸颊之上，浮现出了一抹......极其罕见的无奈之色。
“苏白，我的孩子，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好好的......活着。”
“或许，你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但我相信你，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够找到......希望。”
嘭！
话音落下，苏承天的身影，顿时如同泡影消散。
同时间，那笔直悬立于虚空的苏白，忽地睁开了眼睛！
轰—咔！
轰—咔！
两道刺目的剑芒忽地自他瞳孔之中飞射而出！
如是隔得近，便可以发现，这两道光芒之中，有一道......是那璀璨纯粹的仙气，有一道......则是那漠然无情的神性神意！
唰！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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