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戴云的回答，生在这个浑浊的世界，纪庐如江面上的浮萍，随波逐流，亦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到死依然是他人玩弄的棋子，从棋子到弃子，何其可笑？何其悲凉？端王视人命如草芥，太子亦如此，若无保存自身的实力，戴云亦会面临两难的选择境遇。
薛恒听不懂这些，也不想多问，在他眼中，他的使命就是守护好戴云，名望、权势、钱财、美色皆是过眼云烟。戴云为他物色好几位奇女子，他皆不满意，依旧是孤身一人。
“薛大哥，你速去中医药膳馆取滋补药膳，今日刑部司和都官司有不少案子要复核。”
戴云讲完话便前往前院西厢房歇息，薛恒手握长剑慢步离开。
今日刑部审案谢青麟吓出一身冷汗，晃晃悠悠地回到前院正堂，心中不停地思量，“戴云不愧是办案圣手，当着端王的面处置纪庐，还能令端王挑不出理。本官若想保住尚书之位，只能依赖戴云。现如今戴云炙手可热，手握青龙剑镇国辅政，定能保住刑部一众属吏。”
“谢尚书！谢尚书！”
谢青麟听出这是戴一熙的声音，一抬头，“戴侍郎，今日为何来刑部？莫不是有案子要上诉？”
戴一熙低声说道，“谢尚书，今日越国公可在刑部当值？本官特来拜访越国公！”
谢青麟“哦”地回应一声，“戴侍郎，今日越国公在前院刑部司西厢房当值，你直接去就行！”
戴一熙突然发现谢青麟今日脸色惨白，无心多问，径直朝向刑部司西厢房走去，“谢尚书今日如此反常，定是刑部有大案要案审结。”
一刻钟后戴一熙刚走到西厢房门前，轻轻地敲门，“戴侍郎！”
戴云此时正坐在西厢房品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噌”地站起身去开门，“叔父，今日不在礼部当值，来刑部所为何事？”
戴一熙笑着走进西厢房，环视一圈，瞧见书案上摆着的一摞卷宗，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低声问，“贤侄，明日便是戴公庙修缮重启大典，太子曾有意令贤侄来主持大典，明日可有空闲？”
戴云轻拍脑袋，突然想起龙威军授旗一事，“叔父，明日怕是不行，黄州边境屡遭汉国铁骑挑衅，明日侄儿要去黄州巡视，要协助兵部抵御汉国铁骑，刑部诸事务还要交由谢尚书和一众属吏来办。”
戴一熙低头沉思，一瞬间双眼含泪，“贤侄，乐卿正是黄州驻军将军，你是要去领兵迎敌，一月内战事是否能完结？”
“侄儿定能携振威将军之威名于半月内击退汉国铁骑，保证黄州边境百姓过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年！”戴云当面做出承诺。“若此战侄儿不幸战死沙场，戴家便拜托给叔父料理。”
戴一熙紧紧握着戴云的双手，激动地讲，“贤侄，此次出征定是隐秘之事，戴家族亲等待戴家征战儿郎平安归来！你和乐卿皆要平安归来！”
“叔父，汉国铁骑骁勇善战，黄州边境十万汉国铁骑宛如大敌，侄儿不敢保证斩杀敌国铁骑过万，定能击退汉国铁骑。侄儿再次立誓，此次出征定将阵亡将士完整地葬在黄州封地的墓园，善待阵亡将士的遗孀遗孤！”戴云站起身高声讲话。
戴一熙无奈地点头，“贤侄，本官先回戴公庙准备明日大典一事，定日日祈祷戴家儿郎出征顺遂！”
戴云亲自送戴一熙离开刑部，叹息一声，低声轻吟：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
明日便是离京之日，戴云亲自前往太子府，刚走进太子府书房，躬身施礼，“殿下，臣今日特来请旨巡视北境黄州，为龙威军授旗，可静待时机出击，一举挫败汉国十万铁骑，保证边境百姓过一个热闹祥和的新年！”
太子高寅听闻此言，顿时愣住，“老师，三万龙威军虽训练逾六个月，能否击败汉国十万铁骑？孤听闻汉国将军乌布花从不听汉国监国太子的军令！”
戴云低声回禀，“太子殿下，臣敢立军令状，臣愿亲率龙威军迎战敌国铁骑，不成功便战死！过年前趁着过冬好好给敌人一个教训！”
太子高寅最终点头答应，“老师，此次出征为隐秘之事，兵部不会大肆宣传，调动龙威军可凭老师手中的镇国青龙剑，明日兵部会把调兵的虎符交给老师。”
“孤相信老师统兵迎敌的能力！老师凯旋之日孤定率满朝文武去西门迎接！”
这一次太子舍不得戴云领兵出征，宁愿黄州边境严防死守。
待戴云离开太子府，太子高寅无声地叹息，瞧了一眼在旁的时纲，“老时，本宫真怕老师战死在黄州边境！”
时纲轻甩拂尘，不知如何安慰，“殿下，越国公曾带兵收复北境云州，剿匪平乱，专心训练骑兵，还有以一当百的龙威军，龙威军配置长枪，长柄陌刀，其战力足以横扫汉国骑兵！”
高寅一摆手，“速招定王来见本宫！明日老师离京之时本宫在西门等候！明日早朝延后一个时辰！”
“殿下，明日越国公定在卯时离京。”
“快去兵部速传定王来见孤！”
时纲应了一声，“老奴即刻去传旨！”
此时此刻戴云坐着马车回到戴府，准备明日出发所需之物，独自待在西苑书房，亲自作画，画中景为汉国宁阳城郊外道观盛景，画中题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琵琶欲饮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题跋为元和四年十一月中戴元伊于建州城。
书画放在书案上，戴云收拾好书案，拿起一本书来读，一刻钟后，田清韵搀扶着项柔走进书房，两人同时发现刚做好的书画，“如此上好的书画！”这一声惊呼吓得戴云扔掉手中的书本。
戴云抬头看到田清韵和项柔，“两位夫人，明日本公子要前往北境巡视，此次需半月之久，你们两人在府中相互照顾，明日戴公庙修缮大典两位夫人可带上十几名府兵亲卫去凑热闹，这幅书画送给叔父，叔父任礼部右侍郎，定能读懂画中深意。”
田清韵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书画，“夫君，今日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项柔挺着个肚子，摇着头，“夫君，黄州边境甚是危险，此去需躲避刀剑矛戟，一旦打起来，怕是有伤害......”
“公主妹妹，夫君是去黄州巡视，不是去打仗，打仗是黄州驻军的事。”田清韵好生疑惑。
项柔好似读懂其中深意，“田姐姐，黄州边境无战事，公子就是去北境正常巡视。”戴云捡起掉落在地的书，呵呵一笑，“明日我只带薛恒走，府中五百亲卫皆听萧大成指挥，府中有大事可令仆人贾义去定王府寻求帮助。戴府不与端王府来往，端王此人阴险狡诈，心术不正。”
“两位夫人可在书房看书，为夫去望月亭逛逛！”
戴云迈着大步走出西苑书房，独自留下两位夫人在书房闲聊。
“田姐姐，公子这次前往黄州怕是凶险万分！”
“公主妹妹，夫君手中只有五百亲卫，并无其他兵士，只能坐镇中军指挥他人作战。”
“原来如此！公子手握虎符便能调动一州之全部兵士。”
“不知！不想知道！明日戴公庙大典上可问一问叔父戴一熙，堂堂的礼部右侍郎，定然知道这些......”
戴云丝毫不想听两个女人的悄悄话，独自走上假山，回望着戴府冬日盛景，府中花园寒梅径自绽放，一步一步地走进望月亭，又一次俯视京城。百年前戴家先祖信翎公站在此处俯瞰建州盛景，百年后戴云好似感受到当年先祖出征前的心境。
不知何时定王高瑛出现在望月亭，将手中的虎符交给戴云，“拿好虎符，待平安归来还要交还给兵部，持此虎符可调动北境六州的全部兵马，对抗汉国十万铁骑，越国公打算用多少兵马？”
“一万骑兵！”
“越国公，黄州驻军骑兵营不足八千，何来一万骑兵！”定王高瑛一脸疑惑，继续追问。
戴云叹息一声，“表兄在兵部可曾听过龙威军，半年前陛下曾令愚弟秘密在北境六州暗中训练重甲铁骑，现如今三万重甲铁骑被陛下赐名龙威军，龙威军现下驻扎在黄州一个隐秘之处，汉国铁骑虽有十万之数，首次出击最多五万，只需一万龙威军即可对抗。此次龙威军要初试锋芒，只要一战成名，日后汉国铁骑定不敢轻易骚扰黄州。”
定王高瑛瞪大双眼，摇着头，“表弟，陛下此举惊世骇俗，越国公手中还有京城骑兵营一万骑兵，一万对抗五万，胜算不大。”
“表兄，龙威军负责训练的温景山将军当年曾率一万骑兵迎战大秦五万铁骑，依然力斩一万秦兵，温将军便是龙威军的副将。”
“温景山！此人曾跟随文肃侯一战成名，有此人在，龙威军的战力定然很强！”定王高瑛轻拍戴云的肩膀，“本王在京城静候越国公的好消息！”
戴云低声讲，“表兄，近日刑部逼着端王亲手斩杀客卿纪庐，端王和太子的争斗愈演愈烈，愚弟离京后戴府一切事务烦请表兄多加照顾！端王定然不会消停，恨不得除掉我。”
定王高瑛神情严肃，“表弟放心，有本王坐镇京城，端王不敢轻举妄动！”
戴云亲自送定王高瑛离开戴府，慢步转身回到后院正厅，突然想起好久没去心悦斋，“还是等此次平安归来再去拜访戴叔父，一旦在战场遭遇不测，府中两位夫人定会去心悦斋拜访。”
突然间戴云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每次上战场皆不轻松，一次次九死一生，叹息一声，“戴家儿郎叱咤沙场，本国公定不辱没戴家之百年荣耀！”
当夜戴云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食，戴震和戴绮韵一边吃饭，一边争吵。田清韵放下木箸和碗，无奈地傻笑。项柔吃完晚食躺在木摇椅上歇息。花颜和花雪儿在厢房一同整理国公府大帐。
“雪儿，没想到这个月戴府支出二十万两银子，还余下好几十万两银子。国公府还是很厉害。丰通银号竟然是戴府的产业，丰通银号分店遍及大康各州郡县。”
“姐姐，莫要吃惊！下个月文肃侯府的产业一并划过来管理大帐，小女子会更忙！”
这两个女人既要教孩子，又要帮忙管理戴府大帐。
戴府如此忙碌，站在景阳宫中的高世尧开始密切关注戴府，一转身，问了一句，“天福，龙威军初试锋芒，定能震慑汉国骑兵。自古以来十人征战一人回，朕当年领兵每每遭遇兵士战死。但愿戴云首次出征旗开得胜！”
段天福轻甩拂尘，“陛下，战场之事难以预料，黄州是越国公的封地，越国公想要个给黄州百姓一个平安喜乐的新年，这一战必须打，汉国骑兵一旦遇到对手，定会有所忌惮！”
“若朕领兵，直接冲出黄州清云山清灵山谷在边境上的缓冲地带排兵布阵，两国骑兵面对面厮杀，三通鼓过后，胜负必然见分晓。戴云擅阴谋使诈，定会搞出新战术。”
高世尧呵呵一笑，“天福，好好盯着端王，新年前保证越国公府平安无事。愿端王能收敛一些，双方斗起来很难收场！”
“老奴遵旨！”
“端王空有蛮力，无领兵之才和当年的璟王相差太远！待戴云取胜回京，朕要为端王好好指派一位老师。这个孩子要好好读读书！”
作为父亲，高世尧亦担忧端王的未来，不论经过多少年，父母皆为儿女做长远考虑。
“陛下，京城之中各方暗探相互角逐，亦有不少汉国暗探。龙威军一事在开战前不能为外人得知！此为兵部机密！”段天福低声回禀。
“明日戴公庙修缮重启大典举办！礼部右侍郎戴一熙代替越国公主持大典，此等盛事定能凝聚天下民心，此乃陛下之恩威所致！”
高世尧想到戴公庙大典一事，笑着摆手，“世家与皇权并存，大康历代如此，大康一众世家大族皆有不法之事，世家举荐和科举并存，科举选出来的人才往往比不上世家大族举荐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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