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
族长端坐上首,望着满脸病容的绍临深,皱了皱眉,视线又扫向刚从外头掀帘进来的绍明远夫妻俩。
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重重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明远!我原当你是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凡事该懂些事理,怎的就这般胡闹,把你爹气成这副模样?
你这心里,可还装着‘孝道’两个字?”
族长话音刚落,周围坐着的族老们便纷纷应声,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天底下哪有不是的父母!”
一个花白胡子的族老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道:
“且不说你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们兄弟几个长大,砸锅卖铁供你读书识字,又给你攒钱娶了媳妇,让你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就为了几句口角,你便闹着要分家,这像什么话!”
旁边一个脾气暴躁的族老更是按捺不住,猛地一拍八仙桌,震得桌上的粗瓷碗都叮当作响:
“真是反了天了!人人都像你们这般乱来,那‘养儿防老’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你小子莫不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就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我看你这书,怕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角落里,一个尖嘴猴腮的叔伯却没跟着骂绍明远,反倒转向床榻上的绍临深,语气酸溜溜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挤兑:
“我说老六啊,当年我就劝过你,读书这条路,哪是咱们这些土里刨食的贫苦老百姓能消受得起的?”
他顿了顿,瞥了眼缩在一旁面黄肌瘦的孩子们,又道:
“若是当初听我劝,凭你年轻时打猎种地那把好手,日子何愁过不好?你那媳妇,也不至于没享过一天福,就早早地走了。你瞧瞧现在,一大家子饿得皮包骨头,旁人还得说你苛待儿子儿媳呢!”
说着,这人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又猛地转过头,目光落在绍明远身上,阴阳怪气道:
“这位读书人,您家妻儿可真好生高贵哟,敢问是哪家夫人小姐驾临咱这贱地啊?
要不要老头子跪下给您磕个响头?”
这番话夹枪带棒,臊得绍明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哪里还能站得住。
他连忙朝着族长和一众族老深深躬身行礼,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绍临深的床前,声音里带着惶恐:
“爹,是儿子糊涂!儿子只想着侄子们都渐渐长大,家里的屋子实在挤不下,这才想着暂且搬出去,把屋子腾出来,好给他们将来议亲娶媳妇。”
“也是想着换个僻静地方,能安心读书,钻研科举,将来也好光耀门楣。”
他低着头,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
“儿子嘴笨,没把这心思跟父亲说清楚,反倒惹您动了气,伤了身子。都是儿子的错,儿子该罚!”
话落,不等众人再开口,绍明远便对着床榻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力道又急又重,没几下,额头就渗出了血珠,看得人心头发紧。
楚晓然站在一旁,看着丈夫俊朗的脸上又添新伤,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半字不提自己的委屈,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她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拉住绍明远的胳膊,不让他再磕,随即抬眼怒视着众人,声音清亮,带着愤愤不平道:
“各位长辈好生不讲理!什么事情都没问清楚缘由,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给我夫君扣帽子,这叫人如何信服?”
“我夫君在外头辛苦做事,哪个月不是按时往家里送半两银子的月钱?
就凭着这些钱,不说顿顿有肉,三五天也能让家里尝个荤腥!”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将躲在屋角、怯生生的便宜闺女拉到身前,当着众人的面,轻轻转了一圈:
“诸位都瞧瞧我这女儿,都三四岁的孩子了,个头还不及人家两岁的娃高!”
楚晓然的目光扫过屋里众人,又落在默默缩在角落的几个孩子,像是抓到了绍临深的把柄,掷地有声道:
“若是公爹能一碗水端平也就罢了,可他偏心得厉害,背着我家闺女偷偷给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们塞吃的,还是点心和鸡蛋!”
“我丈夫月月拿回这么多银钱,难道还不配让自家闺女吃家里一块糕点吗?”
楚晓然只顾着争辩,却没留意到,当她说出绍明远每月能拿回半两银子时,屋里不少族人的眼神都闪烁了一下,透着几分异样的精光。
绍明远心头一紧,暗道不好,连忙想阻拦,却已经迟了。
他只能压低声音,急道:“晓然,你带着女儿先回屋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可楚晓然没看出丈夫的暗示,只当他是老实心软,怕自己吃亏,便更坚定了护着他的心思,摇摇头,寸步不离道:“我不走!”
绍明远劝不动她,张了张嘴,只得再次朝着族长和一众族老拱手作揖,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陪着笑道:
“是晚辈没管教好妻儿。内人前些日子失足落水,伤了脑子,至今还没恢复利索,说话颠三倒四的,多有冲撞,还望诸位长辈海涵则个。”
“海涵?”
老二绍明发从人群里站出来,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
“她红口白牙,就凭空污蔑长辈,岂是一句‘胡言乱语’就能揭过去的?”
“不过是前些日子我去县城给人做工,主家看我干活卖力,赏了两块拇指大的精巧点心。
我舍不得吃,拿回家给了爹一块,剩下的一块掰成两半,给了自家两个孩子尝尝鲜。怎么到了三弟妹嘴里,就成爹偏心的罪证了?”
“那点心本就不是我买的,就这么点儿东西,总不能让自家孩子一口没尝,反倒先分给外人吧?”
老二虽然心中气愤,到底顾念着一母同胞的情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没敢说出绍明远每月手里其实还有一两半的余钱,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怕这话一出,反倒会害了老三。
老大绍明山为人憨厚,平日里不爱说话,此刻却也忍不住开口,帮腔道:
“三弟妹说的鸡蛋,也不是爹偏心。
那是我家二牛在村口碰到隔壁铁蛋爬树摔下来,扭了脚,二牛一路把他背回家,铁蛋家感念这份情,特地送了一颗鸡蛋道谢的。”
楚晓然被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怼了回去,一时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她心里实在不甘,顿了顿,又梗着脖子继续狡辩:
“就算这两件事是误会,那爹让明远每月上交半两银子,总归是实情吧?
这些钱,难道还不够一大家子花用的?为何我们母女俩,还要跟着吃糠咽菜?”
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绍临深,这时叹了口气,目光只盯着绍明远,沉声道:
“老三,你媳妇落水失忆,记不清往事,难道你也健忘不成?”
“如今当着族长和各位叔伯的面,你倒是说说,这每月上交的半两银子,究竟用在了何处?
又为何,家里的日子还过得这般艰难?”
绍明远被问得满脸羞愧,低着头不肯言语,只是一味地磕头。
绍临深追问:“怎么着,你这会儿就成哑巴了?为何不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是不愿说,还是没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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