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特展开幕当天上午，需要您在青铜剑展柜前现场讲解修复过程，主要面向媒体和特邀嘉宾，策展部会在明天把详细的流程表发给您，您注意查收邮件。”陈砚“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的修复参数文档，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修复步骤。苏清鸢见状，也没有再打扰他，抱着文件夹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嗒嗒”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修复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中央空调的风声和电脑主机的轻微运转声。陈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灯光参数，眼神却有些涣散。他的右手手背，还残留着刚才短暂触碰的温度——那是苏清鸢指尖的温热，与他常年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像是在他手背上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记，久久没有消散。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着刚才被触碰的地方。这双手，修复过无数件残破的文物：从新石器时代的陶罐，到唐宋时期的书画，再到明清时期的瓷器，每一件都在他的手里被小心翼翼地修复，恢复往日的风貌。他的手，见过太多历史的沧桑，却第一次在与人触碰时，有了些许失控的慌乱——那种慌乱很细微，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却让他原本专注的心绪，彻底乱了。陈砚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关掉电脑屏幕上的参数文档，重新戴上手套，走到修复台前。展柜里的青铜剑依旧静静地躺着，剑身上的绿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在等着他。他拿起镊子，重新夹起修复胶，悬在那处 0.3毫米的缝隙上方。这一次，他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重新进入专注状态，指尖的震颤感似乎比刚才更明显了些。而走廊尽头，苏清鸢抱着文件夹，快步走向策展部的办公室。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陈砚手背的冰凉触感，以及那淡淡的修复胶味道。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个看起来冷淡的修复师，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青铜与玫瑰第二章展柜前的争执距离“汉晋青铜特展”开展还有三天，市博物馆主馆的展厅早已不复往日的平静。施工队进驻展馆已有一周，电钻的“嗡嗡”声、扳手碰撞金属的“叮当”声、工人之间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场喧闹的交响乐，将展厅里的灰尘与旧气息渐渐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新展柜的木质清香与油漆的淡淡味道。展厅的顶部，几盏临时照明灯悬在钢架上，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满地的工具与建材。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装服，有的站在脚手架上安装展柜的框架，有的蹲在地上调试展柜的锁具，每个人都步履匆匆，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按照工期，今天必须完成所有展柜的基础安装，明天进行灯光调试与展品摆放，后天就是预展，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苏清鸢踩着浅棕色的高跟鞋，穿梭在施工现场的人流中。她今天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裤，搭配白色衬衫，比上次的套裙更方便行动，却依旧难掩干练的气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展厅的施工进度表，每完成一项，她就用指尖轻轻划掉，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着，显然对某些细节还不满意。她的目标很明确——位于展厅中央的汉代青铜剑展柜。作为这次特展的核心展品，这柄剑的展柜规格最高：全透明防弹玻璃，内置恒温恒湿系统，顶部与侧面均装有可调节角度的 LEd射灯，只为能最大程度地展现剑体的历史风貌与修复后的细节。可当她走到展柜前，原本就蹙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也沉了下来。展柜的防弹玻璃已经基本安装完毕，四个角的金属支架泛着冷硬的光泽，玻璃表面还贴着一层保护膜，上面印着“易碎品”的红色标识。展柜内部，那柄汉代青铜剑静静躺在定制的黑色绒布底座上，剑柄的褐色丝绳、剑鞘的绿锈在临时照明灯下清晰可见。可问题出在顶部的射灯上——两盏射灯正对着剑鞘中部，光线直射在铜锈表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剑鞘上那处刚修复好的 0.3毫米缝隙完全掩盖，别说普通观众，就连凑近看的苏清鸢，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反光。“陈老师！”苏清鸢抬起头，目光在施工现场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陈砚正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展柜旁，和施工队的队长讨论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着件黑色的工装马甲，马甲口袋里插着一把卷尺和一支记号笔，目光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眼神清亮，像是在提醒他这件事的重要性。“而且，”苏清鸢继续说道，又翻到另一页资料，“特展的展柜灯光方案已经确定，但灯光设计师需要您这边提供青铜剑修复后的精确文物耐受值，包括最大照度、紫外线强度、色温范围等参数，这些参数会直接影响灯光的最终调试，我今天必须拿到，不然会耽误后续的灯光安装进度。”陈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昨天确实为了赶进度，在修复室加班到凌晨一点——那处 0.3毫米的缝隙比预想中更复杂，需要反复调整修复胶的浓度和填补角度，他一时专注，就忘了去安保部登记临时监控权限。可眼前这女人的语气，像是在审问犯人，句句都在强调“规定”“必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走到靠墙的电脑前，坐下，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夹。电脑屏幕是特制的防蓝光屏，背景是一片纯净的白色，文件夹里整齐地分类着各种修复资料，文件名都标注得清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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