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克讲述的事情就像民间流传的故事一样，有基于现实改编的部分，也有充满想象、神奇又荒诞的部分。
“我听到了世界树的声音，低沉、幽深，还有点潮湿。”
“它说我的体质不错，在关键时刻可以派上用场。”
“啊，当然，这不是它的原话。它的原话很简短，句式也很奇特，像是洛尔普语和世界通用语的结合体。”
“我从没见过那种魔法，和我的灵魂产生了共鸣，然后让我发自内心地臣服于它。”
“就这样，我成为了它的仆人，不能离开茅克，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和朋友们衰弱下去。而我的身体不但没有异常，反而变得更加健康。”
里奥波特周身的气韵逐渐消散，低头躬身说：“请您原谅我的无礼，托雷克大人。”
他的神情和动作收放自如，不久之前还像审判庭的裁判长一样，严肃、冷漠，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和不容忽视的气势。
现在呢？
噢，他简直是雷克顿上流贵族的代表，优雅的代名词。
托雷克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是我太可疑了。”
“那么，世界树的目的是——”里奥波特等待着他的回答。
“搬家。”在司祭们疑惑目光的注视下，托雷克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世界树似乎正为搬家做准备。”
虽然世界树的根系布满整个世界，但它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庞大，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的话，根本无法移动。
“特殊的手段……指的是把整个茅克酋长国变成一个养殖场？”索菲亚斟酌用词后开口，“茅克境内的魔力浓度超出正常值太多，而且一路上看到的国民都或多或少出现了魔力失控的症状，我怀疑世界树是想从国民的身上汲取力量。”
“合理的怀疑。”托雷克点了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当了世界树一年多的仆人，我感觉它不是在汲取力量，而是在释放力量。”
他垂下眼帘，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它释放出大量的魔力，然后从我们的身上得到了什么。”
“看来需要进一步调查。”索菲亚神情严肃地说。
伊得涅叹了口气，“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突然，里奥波特看向房门，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莫歇来了。”
“只有他一个人，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感受到几位司祭的视线，托雷克顿了顿说，“我的意思是……那位年轻的使臣，既不是骑士也不是魔法师，应该无法找到被保护起来的房间才对。”
相较于其他地方，莱辛王子的房间内的魔力浓度要低许多。
魔力失控不会彻底地削减一个正常人类的智力，身为茅克的领袖，老酋长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异常。
不过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能做的就是把昏迷的后代们保护好，尽快查明真相，让茅克恢复到原先的平静。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精神力。”伊得涅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莫歇公子在学院的讲座上展示了一个技巧，在被拘束魔具限制感官的情况下，竟然能用精神力判断魔力的位置和属性，真是太神奇了！”
托雷克微微睁大眼睛，“噢！人类自身的力量竟然能达到那种程度吗？确实神奇！”
说完，他走到门口，在那只白皙的手即将扣响房门时，抢先一步迎接。
“晚上好，莫歇阁下。您休息的怎么样？如果房间里的陈设让您觉得不舒服，那么我真的很抱歉。”
莫歇放下手，露出微笑，“我休息得很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吃晚餐，然后我带你们去那个地方。”托雷克闭起左眼，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状似神秘地说，“悄悄的，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好。”
在去餐厅的路上，托雷克再次对洞悉之眼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您把洞悉之眼收起来了吗？”他摩挲着手指，像是在怀念洞悉之眼的触须的触感。
“是的。”莫歇微微转头，和里奥波特对上视线，“过一段时间才能使用它。”
“噢……到了。”
托雷克推开单薄的木门，将他们请到桌边，依次摆上餐巾，拉开座椅，服务得十分到位。
茅克招待客人的餐点不像雷克顿那样精致，每人三个盘子一个碗，荤素搭配，这就是全部了。
他们当地的特色美食叫做“库达达”，是用面包、蔬菜、肉类再配上香料浓郁的汤做出来的。
圆口大腹的扁碗中盛着深棕色的汤，汤面上飘着辣椒碎末，以及增香提味的香料叶子。
汤料不多，不至于让主菜们浮起来。柔韧的面包吸满汤汁，被厚实紧致的肉饼紧紧压在了碗底。
清脆爽口的蔬菜铺在肉饼上，中和了香料和酱汁的浓重。
顶部的面包片上撒了一些芝麻，被汤烘得温热，入口香香脆脆，不油腻也不至于干燥到掉渣。蘸一些汤汁再食用，辛辣刺激着舌头，唾液疯狂分泌，轻微的痛感和酸麻在口腔里交织，让人忍不住继续品尝。
四个司祭中，只有伊得涅不能吃辣。他僵直舌头，小口地吸着凉气。尽管如此，他还在进食，俨然一副痛并快乐着的模样。
[呵……]
从外面吹来一阵凉爽的风。
“我吩咐厨师长做成不辣的，他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是我考虑……”话还没说完，托雷克突然顿住了。
[创世神的走狗啊，竟敢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各位能听到吗？”托雷克神情复杂地说，“世界树在说话，用它那低沉、幽深的声音。”
“大概只有和世界树存在联系的生物才能听到它的声音。”里奥波特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它一直关注着我们，关注着我们这群外来者。”
托雷克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欣慰的光芒，“没错。”
“我们走吧，去那个地方。”里奥波特站起来，司祭制服一尘不染，神情平静而认真。
莫歇什么也没说，默默跟在他们的身后。
[啊……好痛苦。]
又一阵风吹过，窗户“砰”的一声紧闭起来。
事实上，莫歇也听到了世界树的声音，只不过和托雷克听到的内容不太一样。
[想要生机。]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想要离开。]
隐约含着一丝恳切。
[想要抹杀掉祂的存在……]
莫歇的眼中闪过一道金光，灵胎奋力鼓动着，像是要成为他的底气似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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