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并没有与朝中哪位姓赵的大人交好，这个时辰上门来，沈祭酒很快就把目光转向沈童。
“请到正厅，我倒要看看这位赵大人是何来意。”
沈祭酒准备好好声讨一番，家里的事情现在都是沈夫人在料理，沈祭酒很少过问，因此他对沈童的玩伴并不了解，他只在意沈童的学问有没有精进。
他掌管国子监，主管的就是教育，国子监是黎国最高学府，不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入国子监学习，那么除去大部分是靠真本事考进来的外，剩余一小部分都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进来混日子，说到底都是纨绔子弟，偏偏他们家里关系硬，就算是他也不能轻易动这些人，只要不是触及原则问题，很多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否则掰扯起来他也不一定能够占上风。
对于长孙沈童，他抱有极大的期望，沈童从小就过目不忘，而且从小就志向高洁，言行谦逊，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他希望今后沈童能进入国子监学习，但绝对不能是靠家族的关系，必须要靠自己的真本事考进去，否则他这祭酒当着也蒙羞。
“爹，我随您一块去。”沈郎中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远去的沈祭酒和沈郎中，此刻破防的只有沈童，他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会闹得如此大，“娘，真的没有人欺负孩儿，牙齿和脸都是我不小心摔倒才弄成这样。”沈童急的也想要跟过去，但被沈夫人一把拦住。
“童儿，这件事祖父他们自会为你讨一个公道，你先别过去，娘给你上药，否则明天的脸只会更肿。”沈夫人现在看到沈童鼻青脸肿的模样就心疼她又在心里把打沈童的人给骂一遍。
讲实话也没人信的沈童现在十分无助，他只能任由沈夫人把他拉走，现在只能祈祷他祖父和他爹不要为难赵言他们。
否则他到时都没脸见小汤圆。
另一边赵言和顾慕灵还在忐忑，毕竟是自家的熊孩子有错在先，道歉也好，赔礼也好，只要沈家能原谅赵言都会去做，下人已经把茶水端上，但两人都没有心思喝茶，小汤圆站在顾慕灵旁边眼睛一直转不停，沈家她来过几次，对此并不陌生，但现在这个紧张严肃的氛围让她忍不住焦虑，她伸长脖子想看沈童会不会出现。
起码她知道沈童不会责怪她。
但人还没见着，她反而被顾慕灵教训一顿，“汤圆，站好了，不要东张西望。”顾慕灵语气严肃，毕竟这里是别人家，有些规矩她还是要和小汤圆说明白，今日特地上门可不是来做客的，赔礼道歉也要有诚心，而不是流于形式走的过场。
沈祭酒到的时候一眼就认出赵言，他在朝堂上三十余年都比不过赵言不到十年的影响力，对于赵言他心里十分敬佩，没有家世背景很难在朝中混出头，可赵言就是凭着个人本事和勇气生生闯出一条独属于他的路。
家世名望他都不在意，本事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赵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沈祭酒看到赵言的那一刻起立刻改变主意，他不打算装腔作势吓唬人，讲道理才是他的风格。
赵言和顾慕灵齐齐站起来回礼。
“沈大人，沈郎中，唠叨了，小女犯错，我们夫妻二人特地带她登门道歉，还望沈大人和沈郎中谅解。”
赵言直白的说出来意，他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结果两位沈大人都对他和颜悦色，打架和牙齿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提，甚至沈大人还想要留他下来吃晚膳，态度十分和善热情，赵言差点都招架不住。
“不了，多谢沈大人的好意，我们就不打扰了。”赵言选择拒绝，虽然他不知道沈大人为何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沈祭酒怕赵言心里过意不去，他特地解释道：“沈童的事情赵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孩子之间打闹都是常事，沈童已经同我们解释清楚，他掉牙也是因为到换牙的年纪，本就松动的牙齿迟早要掉出来，这些都是小事。”
赵言和顾慕灵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的都是不解，沈家的态度过于友好，这反而让他们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汤圆，给人道歉。”赵言依旧不想让小汤圆觉得事情可以如此轻飘飘的揭过，有些歉意必须她这个当事人亲自来说。
“赵大人，都是小儿之间玩闹，你真的不用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沈祭酒在知道居然是这么个小姑娘把他大孙子打成这样以后，心里有点复杂，他已经计划给沈童请个武师傅，弱不禁风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虽说他是文官注重学问，一向都不喜欢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官，但沈童这样轻易被一个小姑娘打倒，这也给了沈祭酒不小的冲击。
赵言人品高洁，他乐于与赵言交好，况且一家都亲自上门来道歉，这诚意已经给够了，他不能继续为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什么，是卿瑶把你打成这样的！”沈夫人因为过于惊讶根本控制不住音量。
沈童急的站起来，“娘，你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了，否则卿瑶又要被人误会。”
“再说我不是同您解释过了吗，卿瑶没有打我，是我同她玩闹自己站不稳才摔成这样。”沈童一直觉得因为被石头绊倒这件事很丢人，特别还是在卿瑶面前出糗，要不是被逼急了他。是想要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知道事情与赵卿瑶有关后沈夫人态度立马大转变，她笑着继续给沈童继续擦药，“下次这么重要的信息早点说，娘差点就以为你被人欺负都不敢吭声，原来都是误会，卿瑶这也是无妄之灾，明明是你不小心摔倒，她反而背了黑锅。”沈夫人见过小汤圆几次，每次小汤圆来她都会让厨房准备一堆好吃的，这么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她恨不得抱回家里好好养着，可惜生的两个都是小子，一直都没有生出一个贴心小棉袄。
“不行，我要去跟你祖父还有你爹说一声，可不能误会了卿瑶，她一个小姑娘肯定现在特别害怕，这药油你自己抹吧，娘要去澄清此事，绝对不能让卿瑶背黑锅。”沈夫人说走就走，像一阵风似的立刻走远，看着火急火燎的沈夫人，沈童只能暗自祈祷他娘一定要及时赶到，否则他以后都不敢面对小汤圆。
准备的礼品一样都送不出去，反倒是沈祭酒又给他塞了一堆字帖和字画，赵言无奈的看着那些有市无价的字画陷入深思，沈祭酒对他的态度像是忘年交，热情似火，明明他都做好被痛骂的准备，结果事情都是反着来。
对于此事十分不解的顾慕灵盯着赵言看了半晌才问道：“阿言，你在朝中和沈祭酒关系很亲近吗？”否则无法解释今日沈祭酒友善的态度。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讲的话十分有水平，以着极其巧妙的话术把他们一家夸了一遍，顾慕灵听着都觉得沈祭酒未免太夸张了些。
之前从未和沈祭酒有过交集的赵言茫然的抬起头，“没有啊，我在朝中从未和沈祭酒说过话。”
交情什么的，那完全是不存在的东西。
现在唯一能完全没有压力的就是小汤圆，她坐在马车里吃起糕点，四大包的糕点都是沈祭酒送的，小汤圆每一个都特别喜欢吃，她嘴角都是糕点的屑。
“爹娘，你们就不要再操心此事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那两位大人也没有追究，皆大欢喜不是吗。”现在一身轻的小汤圆反而还有心情开导赵言和顾慕灵。
赵言＆顾慕灵：“……”
这话从小汤圆嘴里说出来他们总觉得奇怪。
沈夫人赶到正厅的时候赵言一家已经离开，沈祭酒也回房换衣裳，只剩下沈郎中还在正厅坐着。
“夫君，赵大人呢？”沈夫人火急火燎的问沈郎中。
不懂沈夫人为何如此激动的沈郎中淡定道：“一刻钟前已经离开了。”
“走了？！”沈夫人现在心里发慌，她追问道：夫君，你和爹刚刚没有为难赵大人一家吧。”
觉得自己态度十分友好的沈郎中坚定摇头，“未曾为难，我同爹态度十分和善。”这一点沈郎中十分有自信。
对这句话持有怀疑态度的沈夫人半信半疑，沈家出了名的护短，别看沈祭酒和沈郎中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一旦触及他们的原则，一个比一个还凶。
为了能让沈郎中对赵言一家印象好些，沈夫人煞费苦心的帮赵言一家说话，她还重点描述了小汤圆的乖巧可爱，有多么招人喜欢。
“夫人，爹说要给童儿请个武师傅。”沈郎中决定先给沈夫人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看沈童练的辛苦又觉得不忍心。
结果沈夫人今日一反常态的淡定，“爹说的有道理，武师傅是得请一个，童儿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卿瑶被人欺负他都保护不了卿瑶，这可不行。”
沈郎中：“？”
这句话他怎么听不懂。
明明他爹要给沈童请武师傅是要增强沈童的武力值保护自己，结果他夫人是要沈童学点功夫保护别人。
发现赵言和沈祭酒越走越近的是杨逸之，平时是两条平行线毫无相交的人，突然有一日开始有说有笑，这在杨逸之看来有些奇怪，沈祭酒是个老学究，骂起人来引经据典，朝中不少人都被他骂过，是出了名的不能惹的存在，结果现在像被人夺舍一般和蔼可亲。
趁着午膳的时间杨逸之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赵兄，你和沈祭酒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变得亲近起来？”杨逸之怎么都想不通。
赵言吃了一口黄瓜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听完来龙去脉后，杨逸之也笑了，“赵兄，你这也算歪打正着，朝中想要跟沈祭酒套近乎的人可不少，他是一个都没给好脸色，单单就对你一个人和颜悦色，估计过几天很快就要有人眼红你了。”
人红人红是非多是非多，在杨逸之看来赵言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朝中敬佩喜欢他的人一堆，相反因为嫉妒讨厌他的人也不少，整个人在朝中就是黑红的存在。
“没事，让他们说去吧，我不在意。”
赵言对此倒是不在意，这些年他遭受的流言蜚语不少，但他都没有放在心上，流言击不垮他，他要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正事上面。
临近下值的时候赵言收到一份礼物，是京城最出名芳香居的糕点。
“这是何意？”赵言问这位给他送糕点的侍从，他记得这位侍从是宣武侯身边的人，他和宣武侯可没什么交集。
一文一武，泾渭分明。
“回赵大人，这是侯爷特地吩咐要送给您的糕点，世子夫人有喜了，侯爷高兴的睡不着，他给朝堂上所有的大人都准备了糕点，说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侍从对于宣武侯的行动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侯府一直缺少小主子，世子油盐不进连相看都拒绝的那几年侯爷头发都愁白了，一直都以为侯府要无后，原本侯爷都已经认命，结果突然世子老树开花，现在世子夫人又怀上孩子，侯爷天天呲着牙乐呵，逢人就说这个好消息。
不过侯爷心里也有数，他是等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以后才敢在外宣扬这个消息。
赵言在朝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操作，不得不说宣武侯的行为真是出人意料，但是个好消息赵言还是选择嘱咐。
“替我向侯爷道贺。”
赵言不打算白收礼，过几日选好礼品他再登门送过去，顾慕灵和吴秋烟交好，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起去看望。
在吃晚膳的时候赵言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慕灵，顾慕灵高兴的直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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