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进入场内后，便猛地扎进了舞池，让喧嚣的音乐吞没所有心事。
小春是台上四人里第一个注意到文竹的。
注意到她并不稀奇，毕竟在一众吊带背心的清凉着装里，穿着大衣的她实在别致。
在小春一连弹错了三个音后，winter和阿丰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场下的文竹，只有赵曜垂眸敲击着鼓点。
一曲终了，全场爆发出的尖叫仿佛能震碎屋顶。
在这片近乎失控的喧嚣中，陌生人与陌生人勾着肩膀放声呐喊，所有的矜持与隔阂都被震得粉碎。
文竹没有喊，她觉得很热，脱了大衣。
“接下来这首歌，是一首新歌。”winter的嗓音传来，“主唱是我们的小春。”
小春走到了舞台中央，接替了winter的位置。
“写这首歌的时候想过有一天唱给她听，但没想过可以这么快唱给她。”小春的目光望向文竹的方向，声音里含着笑，“希望姐姐喜欢。”
此话一出，全场都开始左顾右盼，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另类，文竹也左右看了看。
但因为有小春的视线指引，观众的视线很快聚焦到了文竹这里。
看清女人的面容后，众人先是一惊，她的妆全花了，整张脸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印象派画作，色彩交融，边界模糊。精心描画的唇形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一片朦胧的、潮湿的红。
奇怪的是，这种狼藉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反而洗掉了所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让她流露出一种近乎原始的、带着伤感的美丽，仿佛经历了一场盛大情绪后的战损，美得真实而具体。
这首歌前面的很轻很慢，吉他声和键盘声衬着小春的声音，有种深情款款的认真。
文竹如芒刺在背，她刚斥责完吴漾的婚恋观，此刻自己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其他人的表白又算怎么回事？
她有种无地自容的愧疚，扭头要离开这里。但周围的人早已在她周围圈出了一方领地，众星拱月般突出她的独一无二，也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城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文竹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歌曲进入高潮，贝斯和鼓加入了合奏，小春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是我的彼岸，却点过我的灯”。
最后是一段只有吉他声打底的旁白：
也许本该如此
呐——
做你世界里的
一块路碑
看你的舟船
驶向安稳
在我的湖心
石沉海底
一曲终了，小春远远望着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像个大男孩，“喜欢吗？”
“喜欢！”观众们当起捧哏毫不含糊，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文竹有一瞬间的恍惚，泪眼朦胧里她仿佛看见了那个抱着吉他的少年。
虽然明知他就在小春身后不过几尺的地方，但她不敢看过去。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她就成了和吴漾那样的人。
她不想做和吴漾一样的人。她会忠于她的婚姻，从身心到情绪。
文竹抹了一把眼泪，拨开人群离开了会场。
倘若那一刻她曾回头，便会发现，他的目光早已在她背影上，寂静地燃烧了许久。
吴漾在场外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
“外套呢？”他拉住她，“怎么穿这么少？”
“回家吧。”文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
文竹离开后，演出继续。又表演了2首曲目后，大屏幕开始切换新年倒计时动画。所有乐队成员、主办方和dJ一同登台，大家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全场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倒计时钟上。
主持人带领全场齐声呐喊——
“10！ 9！ 8！ 7！ 6！ 5！ 4！ 3！ 2！ 1！ 新年快乐！！”
当倒计时的数字在全场齐声呐喊中归零，金色的纸片如同暴雨般从顶棚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每一张狂热而幸福的脸庞，彼此拥抱、亲吻、祝福。
赵曜伸手抓了一片金色纸片，端详几秒后，放进了口袋。
演出结束后，小春手上多了一件外套。
“姐姐的，我带回去给她。”小春解释。
“你表个白把人直接吓跑了，还巴巴地过去送衣服？”阿丰不认可他的做法，“省省吧，就放这里，她明天想起来自己会来拿的。”
winter勾住小春的肩膀，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换个单身的人喜欢吧。”
“喜欢又不是买菜，哪能说换人就换人？”小春也有些沮丧，“我以为她至少会有一点感动的。”
“别哭丧着脸了，”阿丰揉揉他的脸，“说不定人明天就离婚了。你不就有机会了。”
“算了吧。”winter不认同，“人家孩子都快生了，离什么婚。”
“哦，对——”阿丰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她怀孕还来今天这种场合玩？这胎教音乐太顶了吧。”
“对啊。”winter和小春也觉得奇怪。
赵曜看了眼时间，“准备聊多久？走不走？”
“走去哪？”阿丰问。
赵曜：“回家。”
“回啥家啊？这么大好的日子你回家？”阿丰重新盘了自己的长发，“你们回吧，小爷有约了。我要去打响新年第一枪。”
winter翻了个直冲天灵盖的白眼，“烂根。”
阿丰：“你不懂，都是灵感源泉。”
“我是不懂，”winter呛他，“是个人都能脱了一裤子来那么一下，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阿丰做作地抖了抖唇，向身边的二人告状，“冬冬骂我是禽兽。”见没人帮腔，又理了理发型，“而且我也不是是个人就行啊，也看身材和脸蛋的。”
“你最好别说了，我怕我抽你。”winter抬高手臂做了个凭空扇人的动作。
小春痴痴地笑着，看着他俩拌嘴。
赵曜拿出手机看了眼，“你俩回去吗？我打车。”
“不了，答应我家老古板回去跟吃顿饭的。”winter看了眼手机，“我车来了，走了拜拜。”
“你呢？”赵曜问小春。
“我回宿舍吧。”小春说，“学校今天没有门禁，我回去整理东西。”
“整理东西干嘛？”阿丰问道，“你终于被学校开除了？”
“不是！”小春很无奈，“好久没回家了，趁这次休假，回去住两天。后面不是又要一个月连轴转吗？”
这些日子，他们的活动很多，确实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
想到接下来的演出，阿丰点点头，“也是，今年别想在家过年了。”他摸了摸小春的头，“行了，乖乖崽回去当孝子吧。”
赵曜见他们都有自己的安排，道了声别，转身要走，却被小春突然叫住。
“曜哥，姐姐的衣服你帮我送到姐姐家吧。”小春将文竹的大衣递给赵曜，“我这几天都不在和市。”
赵曜看着那件浅灰色的羊绒大衣，没有片刻迟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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